「我怎麼還不死啊？」兩人前腳離開，他後腳便捶胸頓足，不顧兒子的跪地苦勸，拚命地自打嘴巴，老淚縱橫道：「害得兒子幫日本人做事，偽造名家字畫騙中國人！我愧對列祖列宗，愧對亡妻啊！」
「爸！」風嘯撲在父親懷裡痛哭，想像著獨艷傷心的眼神，拚命地搖著頭。
此時，武漢上空出現轟炸機群，防空警報拉響。按偽政府規定，無論白天黑夜，家家戶戶必須拉上窗簾，以免透光。然而，敵人根本不知道，武漢的國共潛伏人員，早已摸清了目標位置，除了必要的「誤炸」，飛虎隊大多百發百中。
聽著遙遠的轟鳴聲，可以確定附近的日軍設施被炸，不用看就知道。姚父樂呵呵地，氣色彷彿好多了：「炸得好！加油，炸死這幫混帳東西！」
風嘯顧不得什麼了，獨艷的笑容在腦海裡迴響，如今的他家破人亡，財產被日寇搶走，與父親相依為命，被迫為日本人做事。想到這裡，獨艷怒氣沖沖的樣子，嚇得他不敢抬頭。
機群呼嘯而過，天氣彷彿晴朗幾分，但陰雲依舊籠罩著他，籠罩著死灰般的心。
9月的一天早晨，獨艷與寒萱熬了一宿，剛剛走出白市驛基地的板房，打著哈欠地互相攙扶，巴不得趕緊回軍統宿舍，美美地補上一覺。
邁克 布魯斯利早早起床，正與戰友畫機身美女，無意中看見寒萱，急匆匆地跳下機身，討好地向她招手。雪怡的前車之鑒，令寒萱不敢接受追求，甚至與飛虎隊員說笑，她都會敬而遠之。
「早上好！」寒萱一邊回應，臉上閃過不安的笑容，一邊示意即將離開。相比之下，獨艷從容穩重，沒有絲毫緊張情緒，暗笑她不懂感情。
「你們要回軍統局，是不是？」跑到美女面前，他雖然在問獨艷，眼神卻定格在寒萱身上，久久不願移開。
「是，請問王牌飛行員-邁克 布魯斯利上尉，是否有意送兩位女士一程？」獨艷洞若觀火，刻意提出請求，邁克一口答應。
就這樣，兩人坐在吉普車裡，享受著紳士的送行，以免自己疲憊開車，何樂而不為？獨艷是過來人，看得出她的情意，但目前重任在肩，她不能重蹈好友覆轍，便毫無表示，弄得邁克為情而苦。
「邁克，你知道中國姑娘的性情嗎？」寒萱在她的「安排」下，難為情地坐在前排，聽到獨艷話裡有話，條件反射地看了他一眼，四目相接之時，又羞怯地避開了。
「內斂，文化造詣較高！」邁克不假思索地回答，順勢誇讚心上人：「寒萱就是這樣的女孩！」話音剛落，寒萱的臉紅了，暗罵她口無遮攔。
「嗯，不過內斂的女孩是美玉，表面冰冷，握在手裡自然就熱了！」獨艷笑盈盈地暗示著，打著哈欠笑道：「關鍵看你會不會用心！」
「謝謝提醒！」開車時還不老實，不由自主地反覆看她，彷彿永遠看不夠。
「你故意拿我開心嗎？哼，氣死我了！」回到宿舍，寒萱猛地坐在椅子上，邁克的樣子在腦子裡打轉，但還要嘴硬到底。
「人家追了你那麼久，你當真沒有一絲好感？」獨艷站在門口，做著鬼臉。
「我，我！」寒萱又急又羞，舉起書本假裝砸她，卻突然愣住了，迸發出驚喜的神情：「雪怡！」
獨艷的笑容凝固了，下意識地轉過身，眼前的雪怡滿面春風，氣色雖不如從前，但身形略顯豐胰，不再是瘦小的丫頭了。
「怎麼？不認識我嗎？」雪怡標準的偏分盤發，身穿紫色旗袍，襯托出女性的成熟美，語氣比從前沉穩許多：「雖說我胖了點，也不至於如此驚訝吧？」
「好你個白雪怡！」獨艷喜極而泣，破例地拍了她一下，開玩笑道：「回國之前也不告訴我們！拍個電報就那麼難嗎？如有下次，我饒不了你！」
「就是嘛，為什麼不事先發電報？」寒萱激動得跳了起來，慍怒地流下眼淚。三個死黨擁抱在一起。
雪怡一邊放下行囊，一邊從懷裡掏出女兒的照片，滿月的樣子著實可愛，兩個好友爭相欣賞，樂得合不攏嘴。
不一會兒，雪怡在獨艷的陪伴下，到軍統局大樓報到，註冊的過程很順利，但局長的冷言冷語不可避免。
「白小姐不是說過，一心為國，日寇驅除之日，絕不在軍統多留一刻嗎？」局長上下打量著她，邪氣橫生的目光，洩露了內心的陰暗：「如今卻恭恭敬敬地報到，鄙人真是惶恐之至啊！」
「長官言重了！」雪怡懶得較真，極力保持平視，不卑不亢道：「小女子一心報國，旁無雜念！」
「且不說你犯下的錯誤，何等令人不齒！報到還有人陪著，為了壯膽嗎？」話一出口，瞟了一眼獨艷，表情頗為傲慢：「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長官，我回國是為了工作，請不要提及私人問題！」吉姆每週的來信，女兒的健康可愛，足以彌補受到苛責的委屈，她滿不在乎地回應。
「你自己行為不檢，令人汗顏，還不許我說嗎？」官僚的架勢擺出來，仗著有權脫口而出：「珍珠港事件之後，剛剛通令嘉獎了你，轉眼間就爆出醜聞，你讓黨國的臉面往哪兒放？禍水！」
「長官！說話不能太過分吧？」獨艷忍無可忍，一邊安撫好友，一邊嚴詞反駁：「人家精忠報國，成績優異的時候，貌似也為黨國爭光了吧？」
眾人驚詫地望著她，沒想到獨艷直言不諱，心中暗自叫好，他平日官大一級壓死人，大家早有意見，不敢當面力陳而已。
「住口！」他氣得噎住了，一肚子的話堵在嘴邊，無論如何說不出來，指著她的鼻子叫道，臉色憋得像胡蘿蔔。
「您方才不是說『通令嘉獎』嗎？此事人盡皆知，正說明她很爭氣呀！」獨艷放鬆狀態，一臉不屑地笑道：「難道您敢說上峰獎勵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