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妃三嫁 番外 鈭齋篇 人生若只如初見(3)
    遙遙地,幾聲鐘響,接著又陷入一片寧靜。

     鈭謙提著筆,將最後的紅梅點完,這才滿意地將湖州微毫擱置在鎏金筆架上。平鋪在桌面的徽州貢宣上,寥寥數筆勾勒出在冰雪之中倔強的梅枝,空無一物的留白上,散落著點點紅梅。

     若非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剛勁有力的題字凸顯在畫的右上方,鈭謙將畫拿起來,對著光亮看了又看。

     鈭齋趴在冰冷的地上,不敢置一詞,他將頭埋得很低,幾乎貼在地面上。

     室內巨大的黃銅澆灌的白鶴躍躍欲飛,頭上卻盯著高高的燭火,照亮一室的清輝。

     過了許久,才聽得鈭謙輕聲歎了口氣,接著一陣衣衫摩挲聲後,一雙明黃的鞋履出現在鈭齋的眼前。

     「殿下……」他不安地微微抬頭,映入眼簾的是金絲繡成的龍,栩栩如生。

     「堂堂永王也需要跪這麼久,真是委屈你了。」

     淡淡地話語,鈭齋心中卻是一驚,趕忙將頭重新爬下,再三呼萬歲。

     鈭謙臉上流露出惋惜的表情,一手撫摸到髮髻後,一手輕佻地抬起鈭齋的下顎,說:「本殿的後腦勺可一直在隱隱作痛。」

     對他的動作與語言,鈭齋先是錯愕,爾後是畏懼。眼前的少年早已不是當初那個躲在窗戶後聽帝師授課之人,他是東宮的主人,亦將是天下唯一的主人。而鈭齋自己呢,失去德睿皇后的庇護,他只是一個王爺,無足輕重的永王。

     不是驕傲得不可一世嗎?不是追著他打的人嗎?不是拿著各種珍貴物品向他炫耀的人嗎?如今就像條狗一樣,跪在自己的面前。世事無常,卻教鈭謙等到了最終的勝利。

     自德睿皇后失勢薨去後,父皇沒多久也大病一場,在病中,他端茶送水做夠一個孝子該有的態度,也扮著可憐惹父皇的垂愛。病癒之後,雖還年輕的父皇卻再沒有娶進任何一位嬪妃,也未再臨幸任何人,就連一向受寵的秦賢妃也不例外。所以,父皇的膝下自始自終只有他一個皇子,被父皇遺棄在某個角落裡的皇子。

     鈭齋,在德睿皇后被軟禁至錦華殿,就被遣送出宮,成為最小的王爺。只在重要的節慶時才被偶爾宣召進宮,那間鈭謙曾偷偷窺視的書房已然是自己的書房,那位曾教習鈭齋的夏重華師傅已然是謙皇子的師傅,鈭齋曾經奪去的一切,終於又回到了鈭謙手中。

     「知道你為什麼是永王嗎?」鈭謙乾脆蹲在鈭齋面前,此刻的鈭齋越來越不像記憶中的跋扈小孩,他懦弱,他此刻竟然在顫抖。

     他想要,一直以來就是可以在自己頭上耀武揚威。鈭齋知道,其實鈭謙很恨自己,從那一次差點被他掐斷脖子時鈭齋就明白了這個道理。原本他無須害怕的,因為他的身後是德睿皇后,可沒想到的是……她最終為了成全那個人放棄了所有,包括一直被她溺愛的自己。

     怎麼捨得?

     他記得他站在湖邊,看著一身紅衣的德睿皇后緩緩地走到湖邊,聽到他的追問,回頭朝他淺淺的笑著。

     「齋兒長大就會明白了。」

     他長大了,仍舊不明白她明明已勝券在握,卻甘心放棄一切,就連他,她都不屑一顧。

     他還是埋著頭,鈭謙嫌惡地收回手,深潭般的眸子剎那間轉動著瀲灩的靈氣。「在你眼裡,永王只是個封號,但你知不知道,父皇封你父親為永王的真正含義,就是——永世為王。你和你的父親都只能成為我朝的王爺,而成不了那條可以扶搖直上的金龍。」

     是這個含義嗎?鈭齋不可置信地抬頭,鈭謙正得意地笑著,他以為永王真的只是一個封號,就像其他皇叔那般,青王或者壽王。

     永世為王,今上果然很歹毒。

     這江山,明明就應該是屬於他的,即便是沒有德睿皇后的厚愛,也應該是他祖父毓楝太子的天下。

     他不甘的眼神轉過,鈭謙才發現當初那個粉妝玉砌的小孩在經過歲月的雕琢後,竟然擁有一副美麗的容顏。他身邊的侍女,有哪一個能比得上他的姿態,溫潤如玉的氣質,猶有笑意的桃花眼。難怪京畿內都在傳聞,永王乃天朝第一美公子。

     永世為王,鈭齋心中重複鈭謙的話語,他何曾甘心,明明德睿皇后為了讓他登位,特地將他從原來的名字曜齋更改為鈭齋,為的就是要讓天下人都覺著他不是旁系之人。他如何甘心,本該名正言順得到的太子之位,無故就被鈭謙得去。

     他的東西,還有靜霜……

     在德睿皇后被軟禁後,趙長平大人就被冤枉通敵叛國,他本生平極為清高,不屑與朝廷中人來往,這番下獄自是無人可救。趙府上下五十餘口人,外連帶三族,男丁或被斬刑,或流放,而女子年滿十六者就要充當官妓,不滿十六者收入掖庭。

     可惜靜霜剛滿週歲,生生地要與母親分離,不久就感染風寒死在獄中,而趙夫人被充去官妓時,傳聞不少官員皆想目睹其曾京畿第一名妓的風采,她悲憤,她哀傷,一頭撞死在營地外的樹幹上,血流成一道小小的池子。

     若不是他們父子,趙家何至於如此田地!

     鈭謙低眼看著鈭齋悄然緊握的拳頭,都論論如此,還是那般的傲氣。究竟要如何才能將他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傲氣給磨平呢?

     鈭齋忽然倒吸一口氣,鈭謙竟然附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吹氣。「你說你到底憑什麼可以奪走原屬於本殿的一切?」

     他的動作親暱,又順著脖子輕輕地吹氣,如同對待……對待女子一般。鈭齋知自己的相貌極為美麗精緻,曾在街上也偶遇過意圖調戲於他的男子,但他到底還是個永王爺,那些人也被他的一喝就嚇走。此刻鈭謙的行為,不由得讓他想起從前的那些人,不過應該不會的,他是堂堂太子,不會沉溺於男色……

     他眼神中一絲的驚慌,被鈭謙抓住,想不到他怕的原來是這個。鈭齋,你可知你越怕,我就越想要嗎?原來可以徹底地踩在他頭上的竟然是這個,雖然卑鄙,但不失為一個辦法。

     「本殿有不少的侍女,可還沒有一個像皇侄你這般美麗的——孌童。」

     鈭齋僵直了身體,越是不希望發生的事情越是會發生。

     瞧他的反應,鈭謙反而心中恨不能放肆的大笑,然而貓捉老鼠的遊戲並未結束。他的手故意滑過鈭齋的脊樑,惹來他的微微顫抖。

     「殿下……您不能這樣。」鈭齋硬著頭髮對他勸道:「殿下已有東宮上百的侍女,將來還會有後宮佳麗三千,齋乃男兒之身,怎能比女子的柔軟……」

     話還未說完,鈭謙已經熟練地挑落他的罩衣,身子微微地壓過來,唇貼在他的臉頰邊說:「聽說永王從不碰女人,讓京畿內外多少女人都傷透了心,本殿可不是那些傷心人中的一個,所以本殿來替那些女人好生調教京畿第一美公子。」

     「殿下若是執意妄為,恕齋難以從命。」說罷,鈭齋有些怒意地站起身來,亦不回頭看他一眼,轉身朝殿外走去。

     他不願意碰女人,因為他的女人,他的妻子永遠都只有一個,那就是靜霜,趙靜霜。她應該有趙夫人的九分姿色,會跳趙夫人天下一絕的踏蓮舞,他提筆畫下想像中的模樣,在漫長的忍耐歲月中,對她說著心事,平復著自己的心情。他知道,如今的情勢已不復當初,鈭謙是今上唯一的皇子,朝中老臣亦紛紛上書,要求立鈭謙為太子,而他,曾經備受恩寵的永王,早已不受今上的待見,留在自己的府邸裡,一年難得幾次進宮。所以,再多的苦難都得忍,皇后被淹沒在水裡的微笑,輕聲說:「齋兒,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命。」

     鈭謙拍拍手,也跟著站起身來,輕笑著:「原來永王殿下還沒忘記,今日是本殿被冊封為太子的日子,本殿才是天下的繼承者,本殿才是能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人。」

     鈭齋停下腳步,大門就在眼前緊閉著,離他不過幾步的路途。只要他再跨前幾步,推開門,外面便是自由的天空。但是,他一旦跨出去,今日之罪可免,那明日呢?明日的紅日他是否還能有機會看見它徐徐升起。

     有命才有未來。那是德睿皇后對他的囑咐,如果要為皇后洗刷冤屈,如果要為自己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他必須先有命。

     「臣侄聽從皇叔旨意。」他木然地轉過身,向鈭謙垂首。

     「想通了?」鈭謙緩緩地睜開雙眼,看著眼前的這個人,那雙動人心魄的桃花眼此時微微地垂閉著,全身抑制不住的輕顫。到底還是命重要,呵……想不到他也會怕死。

     「既然聽從本殿的旨意,你還等什麼?」鈭謙回到書桌後面,緩緩地做下,饒有興趣地欣賞眼前鈭齋接下來的所有動作。

     桌面上紅梅朵朵。

     鈭齋依舊低垂著雙眼,走到他的面前,將身上的衣衫盡數褪下。這份屈辱,總有一日會教他如數歸還!

     白衣之後,是他裸露的身體,果然是京畿第一美公子,的確不錯,就算是宮裡的那些侍妾也比不上此時的鈭齋。他是今上唯一的皇子,皇家開枝散葉的責任在於他,禮部早就盡責地選送了不少女子到他的身邊,對於情事他已瞭解透徹。只是沒想到,那些女子都比不上一個鈭齋。

     畢竟是少年血性,這般美景之下,他縱使再老成持重也忍耐不住滿目春光。將鈭齋翻轉按到在書桌上,鉗制住他的雙手立於桌前,自己全身的重量便已壓到在他的身上。

     潔白如新的宣紙,點點紅梅似血。

     鈭齋承受著身後炙熱的情慾,一次又一次的撞擊,悲涼的不是身體,而是壓抑的心。不肯睜開的桃花眼,如身下宣紙上的梅花,點點飄落,散在無盡的留白中。

     「無論如何都要保住命。」紅衣女子輕歎口氣,在他眼前漸漸消失,最後變成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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