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擺上了一副碗筷,風吟往昔我在宮中無法與你相聚,但願此時能與你再相聚。你喜歡吃的菊花酥餅,你愛的梅花糕,你長醉不願醒的杜康,一一備齊。
「萱姨,萱姨。你看!哇,好漂亮!」
雖然梅園地處偏遠,但依舊能聽到繁華街道上的人聲鼎沸,還有這滿空的焰火,都在昭示著宮裡的那場盛宴。
那時我初得寵,亦小心翼翼地惶恐著,猜度著帝王的心思。他卻朝我微微一笑,讓我坐在他的身旁,不顧滿朝詫異地目光,肆無忌憚地宣誓著自己的恩寵。也的確,他那個時候應該是算計好的,要給安相和杜將軍看著,讓他們去同自己女兒商議時都要來關注我這個新的寵妃,而忽略那個被禁足在深宮的柔弱女子。
呵,劉平萱想你也是冰雪聰明之人,竟然還是上當,還上當得那般狠。
他在國宴之上抱走了蘇晚晴,你為安後的脅迫,差一點被淹死來換做她可能對寄柔做出的撤銷懲罰。你眼睜睜地看著蘇晚晴一條鮮活的生命因你而喪生,你得到了什麼?是親妹妹的背叛嗎?還是他的利用?
「萱姨,你怎麼了?」問雪搖動著我的手臂,想讓我又一個璀璨的焰火,卻久久未見我有所應,便出聲問道。
她這一聲,教梅姨和不歸都齊齊看向我,我尷尬地收斂起恍惚的心思。這些心結怕是要隨我一生,就像是刻在心底的傷口,時時刻刻都會隱隱作痛。
「咦,永王叔叔。」問雪眼尖地看到院門處一個卓然的身姿,緩緩地朝我走來。
月夜下,煙火中,白茫茫的雪地上,那人一臉淡然地微笑,似暖意春風拂散冬夜裡的寒冷。
那一瞬,他笑著的桃花眼彷彿幻化成風吟含笑的雙眼,一襲白衣,月下永夜。
問雪從石凳上爬了下來,朝他跑了過去。他亦彎下腰,點著問雪的鼻尖,身後的小松子趕緊為他接住落下的皮衾。
白色的軟毛間映襯出比女子更加美麗的精緻面容,一雙桃花眼輕輕一晃便足以撥動眾人的心聲。縱使再忠貞如安後者,縱使再高傲如杜貴妃者,哪一個不是臣服在他的桃花眼中!
他似乎感應到我的視線,微微抬頭,對我看個正著。臉上發窘,我偏過頭,看向石桌上的豐盛佳餚。
「殿下。」梅姨拉了不歸起身朝他行禮,他擺擺手,爽朗地笑起來:「不必多禮,此時不是在宮中亦不是在我的王府裡,就如常人般待我吧。」
梅姨諾諾地應著,又偷眼瞄過我。我知她的心思,這個人待我真誠又有情有義,在她的眼中是個不可多得好夫君。可她又知道否?這個人府中有十幾位小夫人,還與京畿名妓、名門淑女、宮廷貴婦都有著千萬縷的關係。
即使他對我言辭懇切地說過,他對她們都不過是一場利用,然而這個詞在我心裡卻是刻骨的刺痛。利用?他怎麼可以利用這些可憐的弱女子?只為自己心中的那片天空,那麼他與那個人又有什麼不同呢?
他瞧我這般不歡迎的模樣,悄然地蹙蹙眉,又轉向梅姨笑著。
「永王叔叔,你是不是和萱姨吵架了?最近都不來看我們。」問雪噘著小嘴,在他懷裡問著。
我遞過眼色給梅姨,梅姨立即會意地朝問雪訓斥道:「小孩子胡亂說些什麼!」
問雪受了母親這番嚴苛,眼色一黯,癟著嘴從鈭齋身上下來,委屈地站在一旁。
見她這副模樣,鈭齋笑著彎下腰,同時朝身後招了招。小松子隨即上前,將懷裡的東西遞到他手裡。「問雪喜歡焰火嗎」他揚起手裡的物事,問著。
問雪不解地點點頭,他便從那包物事裡拿出一支焰火籤來。民間不曾有過這般新奇的玩意兒,宮裡也是只準備給寵妃或皇后的子嗣玩的焰火籤,一手捏住簽尾,在簽頭上點上火。焰火便從簽內噴散出來,執簽者可以拿著任意的玩。
這等物事莫說問雪感到新奇,就連不歸也探出頭來細細研究著。終歸還是個孩子,這段日子以來我對他的相逼也太過於嚴苛,我只顧想他能繼承風吟的文府,遺忘了他孩子喜玩的天性。更難得他丟掉冰冷的面具,露出孩童的好奇神情。
他微微地轉頭,看向我,目光裡是狂熱的喜歡。我朝他點點頭,他便如獲大赦般地從石凳上離開,與問雪和永王一起玩起焰火來。
寂靜的夜空裡,璀璨的焰火盛開在身邊的朵朵火梅,映襯出樹枝上獨自綻放的梅花。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只有這香氣如故,我閉上眼睛輕嗅空中飄過的梅花香味,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陣熱氣。「為何只看得見梅花?」
是他,我抬眼看去,遠處小松子正帶問雪與不歸玩得開心,焰火在空中畫一道一道不知何謂的圖形,而梅姨正跟在他們的身後小心翼翼地看護著。
「我對你說的話,會一直有效,只是你現在想好了沒有?可以接受我了嗎?我不會辜負你。」
我道他早已死了這條心,不曾想到他卻只是給足時間讓我考慮。「為何一定是我?」
他淺淺地笑著,那般笑容帶著一絲孤獨的絕望,他握起我的手淡淡地說道:「為何一定不是你?」
這般反問法,我錯愕地呆立在原地。他為我挽起鬢間垂落的一縷髮絲,獨自喃語道:「最初見你便覺得你與眾不同,就像御花園裡孤傲的梅花,卻亦不像,它們不如你白,不如你香,卻同樣的錚錚傲骨。我以為你不過是皇叔看在小劉妃面上才不得已娶進宮的妃嬪,所以打定主意想求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