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料想,我太過於唐突,他又習慣於霸佔,不管是不是喜歡的物事,他都捨不得給予別人。所以他並不想把你給我,任何一個宮女,但凡是我看上的,他必定都不會給吧。也許你並不知道,當初安相曾想拉攏於我,私下曾將女兒安青許配於我,他知曉後便立了安青為正室。
自從先皇后薨逝後,我便一直生活在他的陰影下,我遊戲花叢,我不相信他能殺盡與我有過關係的女子,卻未曾想到,終有一日我會為這花名求不得我最愛的女子。」
他含情脈脈,又滿是憂傷之色,這樣出色的男子沒人能不動心,然而我們相遇得太晚,我又被傷得太深,已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那般的男子是可以信任的。
見我漠然地反映,他嘴角勾起一絲笑意,自嘲地搖著頭。「你終還是不信我。」
「我為何要信你?」冷漠地話語從口中吐露,瞬間在這個男人臉上劃出一道道的傷痕。
他的笑容更加苦澀,卻依舊握緊我的手,露出一絲的堅定:「沒關係,你終將會相信我的!這錦繡河山,這萬里風光終將都會是我送給你最好的聘禮!」
「你……」我驚詫地轉過頭去,我身側的男子早已斂去一身的傷痛,在他身上綻放出比焰火更加璀璨的光芒,敢叫日月無光的光芒。他的志向,果然不在江湖,而在那廟堂之上!
我與他並肩而立,遙望著遠方巍峨的宮廷,心中不禁覺得諷刺地笑道。那個人怕是也沒想到吧,他一直視為最信任的永王,不過也是包藏了奪位的野心。
問雪與不歸玩了不一會兒便累了,也乏了,梅姨向我說了聲,又別有深意地打量著我們倆,方才與小松子一起將兩個孩子弄進屋裡去。
院內沒有他們,亦發地安靜下來,夜也真的是深了,連宮裡綻放的焰火卻不見了蹤影。我與他,並立在雪地中,梅花綻放的枝頭在頭頂的上方,有的也橫在我的面前,在我還沒來得及出手前,他早已為我擋開。
那熟悉的衣袖,那有力的手掌,那修長乾淨的手指。去年今夜,我傷心失落時,也是他在御花園里拉過來,私自帶我出了宮,去了熱鬧的集市。忽然心中想起一件事來,我停下腳步,他亦隨著駐足朝我微微的笑著。
「那個……」我看著他的雙眼,依舊深情如海,他對我果真會是情根深種嗎?
「冷了嗎?」他一邊靜待我的出聲,一邊將身上的皮衾脫落下來為我輕輕地披上。
帶著他的溫度,帶著他的氣息,從來未有人對我如此,除去當年月下為我送著吃食的董熠表哥,只可惜都已遠去,前塵往事都隨著時間被塵封,除卻我自己誰還會記得?
「你為什麼會有那個撥浪鼓?」我對上他的雙眼,別人說眼睛不會騙人,我被那個人欺騙,只因他的雙眼長年都有著白霧瀰漫,看不清楚所至。
這雙眸子清澈如溪,又晶瑩如月光,卻沒有絲毫的躲避,只隱隱地有痛苦的糾結。
「你在意那個撥浪鼓?」
「當然在意!」那是親生的娘親留給我的唯一紀念,我怎會不在意!我與娘親的信物,他又從何得知,還如此相似。
他釋然地笑了笑,竟有一絲得意之色。「原來你並非無情之人。」他低頭看著我,彷彿一彎明月隱隱地散發出晶瑩的光輝,那般誘人。也許吳剛當初飛奔月光並非是為了嫦娥,而是為了這皎潔的月光呢?「你再好好想想!」
他的話語帶著道不明的蠱惑,我隨之沉淪之中,似乎看見潔白的手腕拿著撥浪鼓在對著我搖動著,她是誰?朦朧中的只能看見她朱色的薄紗衣袖,白若嫩藕的手腕在不停地搖動著撥浪鼓。
是娘親,擁有這般身段的人一定是娘親,我欲叫出娘親時,她手腕下還有一個小小的胖胖的手伸了過來。是誰!如噩夢般驚醒,我抬頭正對上他關懷的目光。
「你怎麼了?」
他的手指撫上我的額頭,為我擦去因噩夢而出的冷汗。此刻我才驚覺我與他竟然如此曖昧,我躺在他的身上,而他正席地而坐,月光下是飄飛的梅花。
忘卻方纔的噩夢,我避開他的手,獨自揉著穴位。怎麼著竟然睡迷了過去,而夢中看不真切的娘親,還有那個小手究竟是誰?莫非我還遺忘了什麼嗎?與娘親一起生活過的日子,只有短短的半年,離開她時我還是弱小嬰兒,故從來不曾知曉母親的模樣。
梅姨曾說過,我與親娘有五六成相像,我多了幾分屬於爹的剛毅氣質。可我爹?那個圓滾滾中年發福的劉老爺也有剛毅的氣質?
他微微一愣便收回自己的手,又關切地問了句:「可好些了?方纔你是夢見了什麼?」
他連聲追問,我卻不想再與之糾纏,便緩緩起身,背向他道:「我有些累了,殿下早些回府吧。」
不忍再看他臉上必定會出現的失望神色,我朝屋內走去,只留下他一人還獨自坐在雪地上,陪伴著飄飛的梅花。
我到底還是傷了那個人的心吧,這幾日再不見他的身影,亦沒有派小松子過來說上一聲,或是廟堂之上事情雜多吧。就算閉門而過,耳中也充斥了街面上的消息,不外乎是今上對新入宮的夏良人多加寵愛,國宴之後便晉封為正五品當首的昭媛,可謂是三級連跳,令宮內眾人女子眼紅不已。
杜開巍自然心中更為不滿,手握重兵蠢蠢欲動,幾次三番又舊事重提,要陛下立大皇子昱泓為皇太子。安相此時也不反對,中立起來。
梅姨一邊繡著手中的床幃,一邊輕聲感歎道:「幸虧你出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