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又撫上平坦的腹部,撥浪鼓依舊,但你卻不在了。可知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與你父親皆不要我了。
「為何還要哭?」
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慵懶不在意。我轉過身,瞧見他一襲白衣,提著的紅色的燈籠暈了整個人。頭髮依然散落在身後,隨風飛舞,一雙桃花眼在燈火下顯得格外明亮。
甚至還有一絲的笑意。
他為何會笑?正當我想再看清楚時,他卻收斂起所有的表情,從我身邊走到案前,小心翼翼地將燭台扶正,又愛憐地擦拭著牌位。
難得還有一個永王會為她擦拭牌位,在她死後那麼多年依然記得她,而我呢?注定要在錦華殿裡孤獨終老的我,死去之後會有誰記得我?會有誰為我輕輕地擦拭牌位?
「你……」
「隨我出宮,好嗎?」
「隨你出宮?」出去嗎?從這個讓人窒息的牢籠裡面離開,去呼吸外面自有的空氣嗎?我有多久沒去風吟墳前探看過他了,怕是梅園的花都開了吧。
「還捨不得?」他沒有回頭,依舊小心翼翼地抱著牌位在仔細擦拭。
「你這話……」我心中頓生疑竇,偏偏他一副雲淡風輕。「你也知道真相?」
他緩緩地將手中的牌位放好,低頭吹滅了燈籠內的火光,只剩一彎明月的清輝落在他的身上。他朝我慢慢地走過來,與我靠得極為接近,似乎能感受他吐出的熱氣。
「我曾要你隨我去永王府。」
「我……」我避開他逐漸深邃的雙眼,那裡面有太過濃烈的感情,有不甘、有深情、還有恨意,錯綜複雜。他是鈭謙最信任的人,鈭謙的這個計劃難保他不知道,然而他的確曾經多次要我隨他出宮,去永王府。可是又有什麼用呢?那時的劉平萱是帝王的寵妃,此時的我是失寵的後宮,一輩子會被禁錮在錦華殿內。他又有何目的呢?
「你的目的是什麼?」不想與他多費口舌,我淡然地問道。不曾忘記他也曾從灼華宮內走出,他與杜貴妃也是有所牽連的,此刻讓我隨他出宮,心底打的是什麼主意我是猜不透。
「我的目的?」月光映照在他的身上,比女子更美麗的睫毛帶著晶瑩的光輝,淡淡地散發出一股憂傷的氣息。他微閉上雙眼,輕聲說道:「我對你從未就只有一個目的,我希望你能過得快樂。」
「騙人!」不等他說完,我便脫口而出。希望我過得快樂?這個世上,除卻風吟與梅姨母子,誰還會在乎我的感受?就連寄柔也隨鈭謙騙我!
他哀傷地搖著頭,愛憐地望向我。「我可以騙天下所有的人,但我不會騙你。」
「我對你還有什麼用處?我不是杜之薇,身後沒有杜家軍,我也不是安青,身後沒有天下學子的榜樣安景臣,更不是劉寄柔,有個剛出生皇子的寵妃!我還有什麼用處?你要我隨你出宮?又是當誰的擋箭牌?」我步步緊逼於他,瞪著他的雙眼,發瘋似地吼道。「你說啊,我還有什麼用處?要你們都來利用我?」
「平萱……」他眸子裡依舊是溫柔如水,緩緩地攬住我的腰,輕聲地附在我耳邊說著:「為何你一直都不肯信我?」
他的話語帶著小小的埋怨,卻又似乎擁有某種能安定人心的能力,讓我煩躁的心慢慢地恢復了平靜。
「永王殿下,您讓我怎麼信您?」我從他的懷裡掙扎開來,我劉平萱再也不需要任何的懷抱,再也不需要任何人的愛,只要我愛我自己便好。「您與陛……陛下的事情,又出入灼華宮之事,讓我不得不覺得也許您並非是和外界傳聞的一般,是個風流成性的浪蕩王爺。您是看上了我的哪一點,是這裡?」我指向腦袋,他沉默無聲,我又指向頸項:「是這裡?」
他依舊靜默無聲,看著我的一舉一動。
「還是這裡?」我將束在腰間的布條輕輕一拉,身上的衣裳瞬間便搖搖欲墜。
「平萱,你做什麼!」他握住我的手,制止住我的後續行為。
「我如今剩下的只有這副身子了。」我呢喃地說道:「我實在想不到你到底要什麼?也許你是想嘗嘗皇帝的女子吧,哪怕是他不愛的。」
「對,我是這麼想的!」他將我緊緊地抱在懷裡,在這般寒冷的夜裡,那裡有最溫暖的眷念。與那人的不同,是暖暖的,像冬天裡我身上穿的那件皮衾,只有暖暖沒有炙熱。
「我是這麼想的,也是曾經那麼做過。我是和杜之薇有瓜葛,我要報復!」他的眼神真摯,他的語氣激烈,他在看著我的雙眼將他曾經的不堪一一描述出來:「我也是堂堂男子漢,憑什麼我就要伏低做小,任由他的欺壓!你可知他曾經樣樣不如我,只是個地位低賤的宮女所出的皇子,而我,我是德睿皇后親自養大的小王爺。但是……」
他轉過身,對著德睿皇后的牌位繼續說:「但是他卻將我壓在身下,對我百般凌辱!」
「砰」地一個拳頭砸了下去,他卻像沒有絲毫的痛感般還按在案上。
他的背影與鈭謙的相比,不曾矮上半分,卻多了一份說不清的孤寂之感。在深宮裡,他無父無母,只有德睿皇后一個人疼惜他,可惜皇后死後他亦被逐出宮廷,留在京畿為王。
那個充滿無數傳奇的女人養育的孩子怎麼會是個蠢笨的男子呢?我應該想到的,他也是個頂天立地的好兒郎。怎麼會是心甘情願地躺在另外一個男人的身下,受盡屈辱呢?
「所以我不甘心,既然這般,我要報復他,將他給我的這份屈辱還給他。他的那些女人,沒一個是真心喜歡他的,只需花上幾句甜言蜜語便都乖乖地任我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