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後稱沈蓮出身低微不足為良娣,陛下無奈只得以女官身份下葬,也因此帝后感情逐漸不和。陛下轉而專寵杜貴妃,並將沈蓮所出的皇長子昱泓交由杜貴妃養育。
因皇子年幼,陛下嚴令宮內所有人等均不得告知其身世,以顧全皇長子與杜貴妃之間的母子情深。」
原來這中間還夾雜著這麼一段恩怨,安後聰明一世,卻在此事上讓杜貴妃白撿了個大便宜,失去了鈭謙的心。
我有些乏了,揮手讓他二人都下去,獨自躺在床榻上思索著。此事外人不知,但安後定是知曉皇長子並非杜貴妃所出,雖說是一個弱處卻也能成為一個有利的武器,以此來牢固自己的地位。
這深宮裡,確實有太多的爾虞我詐,我手撫在腹部,想當年也許沈蓮也同我一般,仰望著床幃長聲的歎氣。孩子,不知你出生在皇家是福還是禍,不過娘卻希望你能遠離紛爭,做一個遊歷山水的悠閒王爺或者親自選一戶好人家,讓你平平安安地過一生一世。
不管你是兒子還是女兒,只要尋得一個真心人待你便此生無憂。
為了他將來的安穩日子,我知道接下來的路更加難走,我要成為與安後、杜貴妃鼎足而立的強者,才能護衛我孩兒的周全。
風吟,不知你看到今日的平萱,還會認識我嗎?也許你正在忘川河畔拈花微笑,對不起,我無法再履行我們的約定,你是那般善良的人會去西方極樂世界,而我注定會雙手沾滿血跡,被埋入十八層地獄。
天氣越發的熱起來,我躲在屋內,連釣魚台也懶得去了,身子也有些沉重,胃口倒是好上了許多。
美人靠前的池中,芙蕖正開得嬌艷,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手邊是顧嬤嬤剛送上的糕點,吃不得涼性的,只得將東西都用溫水煮過一次,自然味道差些,可肚裡的小傢伙似乎很喜歡,總是餓得快極了。
迎福與迎平打趣定是位皇子,將來征戰沙場,揚名青史。我微微一笑不置一評,含笑看著她們陪在身邊做著手上的活計。全是給小傢伙準備的東西,小小精緻的衣服,還是小小的鞋子,小小的帽子。擱在手掌的時候,顯得那般的可愛,也許當初親娘在有我的時刻也是這般幸福的心情。
突然很想快點看見他的模樣,若是有一雙如鈭謙深潭般的眼睛,定是俊逸非凡,美麗無雙。
正當我又拿起一塊糕點時,喜福匆匆而來。自打那夜他無意間吐露出皇長子的身世,便對我似乎有所改觀,會有時告知我關於鈭謙的趣事。
他自小便淨身進宮,又是在東宮當差的,陪伴在鈭謙身邊的日子是我們都不能相提並論的。在他的口中,我才知道原來鈭謙並非我所見到的那般淡定沉穩,他竟然也會爬樹去數星星,會躲在某個角落讓找不到他的宮人們著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會在母妃過世時,看著蓋著她的白布偷偷哭泣……
「娘娘,」他看看迎福等人,靠在我身邊低頭附在我耳邊悄悄地說:「杜將軍回京了,不過有十萬大軍駐紮在城外,此刻正在朝上要陛下立皇長子昱泓殿下為太子。」
不改立皇后,而是立太子,明裡是不與安相相爭,實際卻是一樣的目的。
我蹙眉,讓迎福等人都下去,待她們走遠才問:「那陛下的意思?」
「陛下現在只說立太子一事是大事一件,並非三言兩語便可定論,需再考慮斟酌一番。」
我點點頭,此刻也只能用拖字訣,但十萬大軍壓境,不由得他不作出決議,不知安相可有後著否?
「那陛下現在何處?」
「陛下現在獨自一人在龍乾殿,發下話來誰也不見。」
「你下去吧,多留意著點,這幾日我跟前不用你服侍。」我朝喜福囑咐道,並非我信任他,而是現在的他被我握住了把柄不由他不聽話。
我暗自思索起來,不知鈭謙今次要如何化解此事。此事甚為棘手,朝內武將大部分均出自杜開巍門下,長期以來的經營幾乎將親信安插在實權的位置上,正如安相所掌控的戶部、吏部、工部等。
安後沒有子嗣,那是明擺著的,子先以母貴,拋卻昱泓的身世真相,憑杜貴妃的出身,再加上杜開巍的十萬大軍,鈭謙想不同意幾乎是不可能的,但他那般的人豈肯屈膝於一介臣子?
想必這幾日都會獨自歇息在龍乾殿,正思索時聞得迎福突然來報,說是安後有宣。
我在迎福的攙扶下到昭月台時,安後已背對而立。
想當初這裡繁花似錦,如今綠柳成蔭,漢白玉的台階一步一步盤旋而上。那時還有談笑風生的馬嬪,曾對我有過幾句譏笑,而如今物非昨,人亦非昨。無由來的傷感,也許將來的某一天會有另外的一個女子在此感歎見過的我吧。
我在安後身後站定,她只側頭看過我一眼並未轉身。映春隨侍在身側,與她一般竟有如雕像般不肯多發一言。
她此時宣召於我,定是與立太子有關,但與我又何干係呢?猜不透她的用意,我也閉上嘴乖乖地呆在她身後。
昭月台三面嶙峋怪石環繞,只一方是階梯,在平台之上卻恰好看盡御花園內的眾景色。遠處的荷葉田田,映襯著嬌艷的花朵,是夏季裡唯一的風景。就連朱紅色的宮牆在它的面前也失去了往昔的驕傲,次第緊閉的宮門隱藏著的是一顆又一顆被權利熏陶的心。
安後的目光巡視完遠處後便一直停留在御花園的某處,她美顏間並無太多的煩意,一如既往的祥和沉穩。鬢間素淨的翠玉簪子併入發內,再無其他的裝飾,一派的大家風範,卻無意間失了鈭謙的心,從此再也尋不回來。
「我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