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是誰?是誰對你下如此毒手?為什麼你不說?為什麼?」他使勁握住我的肩,掐得我肩胛微微生疼。
我迷茫地望向他,「什麼為什麼?」
「你難道不知,自己身中『醉生夢死』?」
「什麼醉生夢死?」我愈聽愈糊塗。
「寒兒。」他猛地握住我的腰,把我的頭按往他的心口,一滴濕熱的水汽恍惚落至我的頰邊。
我微微啟開朱唇,摸摸頰上的濕淚,「子初。」
他緊緊把我捂在胸口,聲音微微哽咽著,「對不起,對不起,早知傷害你,會叫我自己更痛更難受,我我死也不會……對不起……」
「子初。」我伸手撥過他浸了汗水而貼在面上的美麗烏絲,「是不是一種很變態的毒?」
「變態?」他的聲音透過頭頂,滲入我耳中。
我貼在他心口,聆聽他「僕僕」跳動的心聲,忽而笑了,「變態的意思,就是,很強大,很不可思議,是不是一種很劇烈的毒呢?」
他沉沉地點了點頭,隔了好久,才接口道,「醉生夢死又稱絕情丸,吞下此藥之人,終此一生不得嫁娶,清心寡慾或可延續二十年壽命。否則,一旦誤行房事,便會加速毒性蔓延,終至終至……」
我輕輕掩住他的口,伸臂繞過他的後頸,慢慢貼上他起伏跌宕的心胸,緩緩問道,「我還能活幾日?」
「三天。」他猛地抱緊我,渾身克制不住的顫抖著,「我發誓,我會救你的。」
「傻瓜。」我一仰頭,靠入他懷中,「我當然相信你。」
「到底是誰對你痛下殺手?寒兒,你怎麼一點都不知道?」他沉痛地目光鎖住我,「此毒下了恐有半年之久,為何你……」
他斂眉頓首不語。
「誰下的毒?」我澀然一笑,半是沉吟半是慶幸地想:幸好子璇未強迫我,否則真是連活著見子初最後一面都不行了,哎。三天,三天不就是三十六個時辰,唉,看來這回真要回家見姥姥去了。
不過話說回來,子璇突然遠赴幽州,會不會是為我尋藥?難道……
心裡浮上一層似有若無的疑心,隨即又沉了去。
「寒兒……」
「或許是我一人佔了太多太多的美好,所以才會遭人妒遭人恨吧……其實,真得是獨佔了好多好多,你,子璇,子容……子悠……欠下一身又一身的債,何時才能還得清呢?或許,真得是……不若歸去,從何處來,歸何處去……」我蜷縮著融入他懷中,聲音輕渺渺地響起,「子初,抱緊我好嗎?好冷。」
雙臂驀地一緊,他環住我的身子,依然不住顫動,「你放心,只要找到老頭,就能解決任何事。我會,我一定會,就算把整個天下翻個遍,也會把老頭找出來。你不要胡思亂想,我不許你逃回那個世界去,寒兒……」
「老頭?」我迷迷糊糊地聽到這個詞,本想問,你找老頭幹嗎?卻覺一陣倦意襲來,恍恍惚惚便沉沉入睡。
***
翌日,我蜷在被窩內迷迷沉沉的睡著,錦褥內還余著子初身上的淡淡龍涎香氣,是一股使人安心的清香味兒,很好聞。
他一大早就出門了,不對,應該是離開畫舫,該是去找口中所指的老頭吧。
嗚……胸口還是糾結著很痛,昨日那媚藥的效力還未完全褪散,讓我嘗盡情慾之苦。
也活該他心痛莫名地抱著我一夜未合眼,誰叫他拿那些劣質媚藥給我吃呢?如今又不能替我一解情慾,否則只會使毒性蔓延的更快。
哎,的確是兩難。
我在錦被裡蜷縮著翻身,忽然聽到門外響起「乒乒乓乓」的擲物聲,吵鬧似乎離這間廂房愈來愈近。
「砰!」廂房門叫人用力踹開,一道驕蠻的聲音隨即響徹房內,「誰敢攔著我?花秀玉,小賤人出來!」
「王妃,王妃殿下……」
「滾開!」重物撞上了門櫃,緊接著哀嚎聲響起。
「王妃殿下。」胭脂柔媚的聲音悠長揚起,「奴婢勸您還是不要來找麻煩的好,裡面那人,不是您惹得起的。」
「放肆,一個低三下四的妓女,打她還污了我的手呢!你滾開!小心我連你一起揍。」驕橫的聲音刺耳地傳入我耳中。
驀地,床被一掀,一股寒氣入侵。我哆嗦著蜷起身子,揚頭望向來人。
很明顯,我從未見過她。
「啪!」一記熱辣辣的耳光掃上了我的面頰,「看什麼看?騷蹄子!給我立刻爬下來磕頭。」
我靠!自打來到秦國,我到底吃了幾記耳光了呢?康王府那個低等的下人小翠給過我一記耳光,淑妃臨死前也甩過我一記,貌似子璇盛怒中也打過我,這好像是第四下。
眼前這小姑娘,頂多不超過十八歲,鵝蛋臉,烏黑溜亮的眼珠極大極精緻,渾身散發著尊榮華貴的氣息,只是……吐出口的話兒,不太像樣,粗鄙的很。
「還看!賤女人!別以為靠著些微一點姿色,就能勾得上爺們兒,也不打量打量自個兒的出身,王爺只是同你逢場作戲,不必當真。」
我張著嘴,錯愕地望著她,頓了半天,「呃,我想你是誤會了,我……」
「什麼誤會?賤蹄子!我一看你那張狐媚的臉,就知天生便是個勾男人的貨色。」
狐媚的臉?我抬手摸摸自個兒的臉蛋。很狐媚麼?
這女孩,定是子初的正王妃劉芸昕吧。據說是個才貌雙絕、弱質芊芊的才女,怎麼……怎麼和傳聞完全不一樣?
這一張口,全都是賤啊騷的,還真不配她的外形。
「王妃問你話,你為何不答?」劉芸昕身後冒出一個瘦巴巴的丫頭,渾身上下沒有三兩肉,可力氣卻大的出奇,就這麼用力一推,我便「咚」地撞上了桌子,疼得彎腰直撫小腿肚。
屋子裡僅有我和劉芸昕主撲二人。該死的,果然不用指望胭脂那女人跳出來救我,她大概樂得看我們鬥個你死我活吧,否則也不必把所有人清場,留下那麼大的空間讓我們鬥。
不過,這正王妃上門找麻煩,怎麼找了個路人甲呢?
秀玉這正主兒又躲哪裡去了?準是找了個門縫偷偷觀望呢,我當然不會指望她能跑出來當面澄清這事兒,哎,這都什麼跟什麼呀,真是個沒大腦的笨女人。
「其實我……」
勁風掠過我面龐,拼著最後一口氣,我也不會再叫她輕易揍到我了。
我使勁攫住她的手,眸中閃過一點凶狠的光芒,「憑什麼你以為可以隨意向別人動手?」
「啊!賤人!」劉芸昕忍著手骨骨折之痛,似未料到我竟會反抗,於是衝著嚇傻的貼身丫鬟叫道,「敏兒,還愣著幹什麼?快去給我叫人來啊。」
「哦,來人!快來人!」
兩保鏢模樣的人物應聲而入,拱手道,「小姐。」
「快去幫王妃,快!」丫鬟指使著。
「別過來!過來我就宰了她!」好女不吃眼前虧,若是換了平常,這兩膿包我還未曾放在眼裡,只是現在,手軟腳軟,只好厚著臉皮拿劉芸昕當人質了。
當薄薄的刀刃貼在劉芸昕的頸上時,果然嚇白她一張粉臉。
惡人無膽!我低哼,握著匕首輕柔地在她細白的頸上比劃,「你最好不要亂動,刀子可不長眼,萬一傷了你那張如花似玉的小臉蛋,這輩子可休指望四王爺再望你一眼嘍。」
「你你……你不要亂來。」劉芸昕的聲音打著抖兒,顫顫的揚起。
「只要你肯合作,我自然不會亂來。」我抿起唇,冷聲道,「叫他們統統退到門外。」
哈哈,我真是有當壞人的潛質。
「退,退出去,都退出去。」劉芸昕哆嗦著叫道,「你,你別傷害我。」
「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保證不傷你毫髮。」我揚起唇,輕快的笑道,「讓你的丫鬟也退出去。」
「退,退出去。」
「是,是王妃。」
「我不是花秀玉,你找錯人了,我叫雲若寒,跟你找得根本就是兩個人。你要算賬,找花秀玉本人,別找錯了。」我放下手中的匕首,淡淡地說道。
「雲若寒,你就是雲若寒?」烏黑的眸中閃過一絲漫天的妒火,她顫著指戳到我面前,「你,你就是雲若寒,雲若寒!新婚之夜,他,他就是念著你的名字,丟棄了我,一去不回頭的,就是你,是你……」
「我……」
「啪!」她用力打飛我手裡的匕首,兩個伺機而動的保鏢破門而入,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我制服了。
「原來是你!所有加諸在我身上的恥辱,都是你給我的!是你!」
「王妃,云云若寒,似乎是當今皇后娘娘的名字……」
「你住口!她配嗎?」劉芸昕的小臉上佈滿了惡毒的嫉恨,一手奪過保鏢甲繫在腰間的皮鞭,「刷拉」一揮,與地面相擦,摩出一片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