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慵懶答著,長睫垂下,在無暇的臉龐上投上了散影,話語仍是驕傲的,「誰准你直喚本王的名字了。」
「你這人生來惹人討厭,從大婚之日第一次相見以來,你對我說的話,十有九句我都不信,但昨晚……」她頓了頓,目光哀傷,「昨晚你那句允諾的假話我偏偏信了,你……果真要食言麼?」
馬車疾行,馬蹄登登作響,車廂內一片寂靜,偶爾有風從刮起窗簾的聲音。
沒有回答聲。
司徒涼閉眸,倚在她身上睡著了。
梁莫念的目光淡之又淡,最後變成濃郁的苦澀,揮之不去。
不知馬車行駛了多久,倦意襲來,她靠在了司徒涼身上,睡去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
有雪白色的披風覆在了她的身上,有人將她摟在臂中,有一雙幽深黑眸細細打量著她受傷的左頰……
他的聲音輕如裊煙,「你管這麼多做什麼,梁莫念,你只需記得,梁千夜只有在本王手裡,才不會死。」
只不過,飄進熟睡的梁莫念耳中的……只有沉寂的風聲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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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輝鎮,離梁南還有一天的路程,連趕路兩日,夜色已深,司徒涼命令一行人在此地歇下,住進了一家小客棧中,安置好馬匹侍衛後,用了晚膳,一行人風塵僕僕都歇著去了。
梁莫念沒有用膳,直接就踱步去了客房。
如她所料,風流倜儻的涼王爺並沒有隨進屋裡,而是又去履行他的舊習去了。
紅粉知己遍佈整個大梁國,這不正是他涼王的標誌麼?
梁莫念坐在窗邊,倚著窗欞抬頭去看,夜空中的皎潔的月很圓很大又很近很近,圓盤似的美麗,似乎伸出手去,她就能觸碰到那皎潔的月色。
可當她伸出臂時,指頭觸到的卻只有涼風與帶著濕意的夜空。
窗外濕潤氣息撲來,淅淅瀝瀝的似要下小雨了,開著窗,她潤著眼眸,匐在窗欞前睡了一夜。
醒來時,沒有望見司徒涼的身影,鼻間沒有溢滿他那誘人而又熟悉的體香,耳邊沒有他那煩人又惹人厭的調笑話語,她真真的坐在床頭愣了一會兒才下床梳妝。
午膳時分,司徒涼才從外風塵僕僕的回了。
一推門,就看到坐在桌前望著前方不言不語思量的梁莫念,這才緩了腳步,踩著不穩的步伐走進屋去。
「王爺回了」,莫念起身相迎,朝前走去,稍皺起了鼻,「王爺……喝酒了?」
「嗯。」
他隨意應了一聲,手攬住她的肩頭,眸光璀璨的望著梁莫念責怪道:「本王不在,你過的逍遙的很,是麼?」
莫念扶住他不穩的身軀,扶他坐在了凳上,「再逍遙,怎比得上王爺美人在懷,知己遍天下?」
「吃醋了?」他抱著她的腰肢,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吃吃的笑,「本王的莫念,也會吃醋?」
「我不是你的」,她固執的爭執,「我不會為王爺你吃醋,不會有這麼一天,永遠不會。」
腰間的大手突然執緊了,「胡說,昨晚你在窗欞前待著候本王到深夜,現在還敢撒謊?」
莫念只感覺腰間一痛,皺眉輕呼,「司徒涼,痛……」
「知道痛,就學會誠實」,他笑,醉了的面頰熏染上了粉色,眸間星朦,「否則,你會後悔的。」
「王爺威脅人的本事真是愈加低劣了。」
莫念不敢去直視那雙飽含深情的眸子,她分不清是真,還是假。
是因——她不懂這一切,司徒涼的一切。
「我是在等你沒錯」,她忽而正聲,「離到梁南還有一日時光,我等你,只是為了救千夜多一分機會。」
司徒涼頓了頓,眸中柔情散去大半,「梁莫念,你不必隨時提醒本王,現在你我的一切只是一場交易。」
「這話是從王爺口中說出的,不正說明你司徒涼也只是把我看做一場交易嗎?現在說出來,也只是讓你我分的更清楚罷了。」
「不。」他吐出一字,眼眸淡冷,「交易或許不夠準確,你只是本王一時新鮮選定的……玩物。」
莫念心一涼,鼻頭有酸氣往上衝,眼眶有熱氣縈繞,淚水差點就衝出眶來。
「甚好,甚好。」
她重複著,輕輕推開了司徒涼。
莫念背過身去,拿起梳妝台上的紙張,遞到他面前,壓抑著發抖的聲音道,「這是我昨晚思量很久得來的結果,我一直在等王爺回來,現在只想請王爺簽了這契書,在這次梁南之行後,你帶我見千夜,我幫你尋通梁圖鑒,而以後,你我之間,債契兩清。」
司徒涼盯著那紙張瞅了一眼,突然,挺拔的身軀立了起來。
「本王聽聞你從昨晚到現在滴水不沾,一口膳食都未用便急匆匆趕回來看你。還當你在愁鬱什麼,原來」,他大踏步走向前,立在了梁莫念面前,「原來你惦念著的是那幾萬兩銀子,心裡想著的全是怎樣和本王撇清干係!」
莫念沒看過迫力這麼強的司徒涼,完全不同於平日的溫和慵懶模樣,那冰冷的眼神也如同千萬冰峰,一道道全部射向她,讓她無可遁形,只能一步步向後退。
趕回來看她……這幾字讓她心中開始苦笑,笑的嘲諷,將他從那些軟玉溫香風情萬種的美人懷中裡召了回來,他定是極不滿又極怒的了。
況且,她就在這裡,他離開,留她獨守空閨,現在又回來,就是天大的恩惠了?
莫念咬唇,半晌,吐出一個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