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君宇剛被扶到床上,冷不防地就將雨汐扯進懷裡,雨汐也不敢亂掙扎,索性就一動不動地坐在他的大腿上,不發一語。
「汐兒……告訴我,你在氣什麼啊?」
雨汐還是不說話。緊緊地抿著唇,像是沒聽到他的話一樣。
失血過多後,范君宇漸漸覺得力不從心了,鉗住雨汐腰間的手也漸漸鬆了,剛要再開口,「砰」的一聲,一頭就扎進了被窩裡。
雨汐也隨著他的身子往後倒,腦海裡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能壓到他的傷口,所以倒下去的時候,她盡力地撐起自己的身體,迅速地挑起來,一看范君宇的臉色,就嚇得大叫:
「喂……喂……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探了探他的脈搏,再查看了下他的眼睛,斷定他只是因為失血過度而導致的昏迷,這才鬆了口氣。
將他的身體扶正躺好後,雨汐這才發現自己身份的衣裳已經被血水染紅了,有范君宇的,也有那些殺手的。
心裡一陣作嘔,便去換了乾淨的衣衫。
回來卻發現了一個難題……范君宇身上的血衣似乎也……要換。
在琢磨著該等他醒來讓他自己換,還是……
算了,即便他醒來,也沒有那個力氣自己換衣服的,索性他昏睡的時候,換了過來,大家都不尷尬。
取了衣服過來,雨汐便爬上了床去,小心翼翼地將他的長衫解開,幸好剛剛換藥的時候已經將他的衣服撕得差不多了,現在脫下來倒不費什麼事。
問題是,穿上去就有點麻煩了。
將衣服從他的背部繞過去,繞來半天,竟找不到袖子,便探過身去,發現在他的肩膀下面,剛好是受了傷的左肩。
身子便努力地朝他的左側探過去,不經意間,竟發現自己的臉,幾乎就貼在了范君宇的臉上了。這一發現讓她頓時就停住了動作,傻愣愣地看著那片薄唇。
那是慕容軒的嘴唇,那也是慕容軒的臉,褪去了范君宇的狂傲不羈,活脫脫地就是慕容軒!
一想到這個名字,心口就一陣鑽心的痛,眼淚片刻就決堤而下。
滿心的絕望和思念一湧而上,幾近將她淹沒。
過去的一幕幕重回腦海,就像一把把利刀般,將她的心,割成一片片的,生疼而凌厲。
慕容,你真的就這樣走了嗎?你真的就不回來了嗎?你說過,要帶我回家,要伴著我長大,要看著我嫁人,要和我做好多好多的事,然而現在,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這個陌生的時空裡,任我自生自滅,你怎麼忍心啊?
你為什麼要拋棄我?當初你為什麼就不讓我跟你去?如果我們永遠都不曾分開的話,如果我堅持要跟著你的話,到今日,我是不是不會那麼痛苦?
慕容,你知道我現在活得有多累嗎?看不到前面的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存意義在哪裡,凝嫣死後,我對這個時空更加的失去了信心,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將我拋棄了。
慕容,如果我不曾出現在你的生命裡,你是不是會活得很開心?至少,不會客死他鄉。凝嫣也是,如果沒有我,她會過著簡單而快樂的生活,幸福地活著,而不是,因我而枉死。
我現在只能用仇恨來維持著活下去的念頭了,否則,我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慕容,你要等著我,待我手刃仇人之後,我就去陪你,到那時候,我們,還有凝嫣,我們三人就永遠都不會分開了!
滴滴淚水落在范君宇的臉上,透過皮膚,穿透而入,一股酸痛逼得范君宇猛地睜開了雙眸,撞入他眼裡的,是一雙飽含苦痛的淚眸。
「汐兒?」
只是那麼輕輕的呼喚,就將雨汐心底深處埋藏已久的傷痛全都勾了出來,如洪水般傾瀉而出。
「慕容……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你不要再走了,不要再拋下我了,好不好?我真的快撐不住了,這個世界只剩我一個人了,嫣兒也不在了,就剩我一個人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歇斯底里的哭喊伴隨著絕望的淚水,全數而出。
望著那張沉浸在苦痛的淚水中的小臉,范君宇曾一度地希望那雙明眸落下的淚水有一滴,會是為自己而流的。
然而,到最後,他失望了。
只能用盡僅有的力氣,將她擁住,未來的日子裡,他發誓,一定不會鬆開她的手,不會放開她,不會讓她再覺得,這個世界只剩她一個人!
哭累了,雨汐就趴在了范君宇的身上,沉沉睡過去了,待她醒來時,發現那片胸膛,還浸著些許的液體。
臉頰不由得一紅,往上看了看,幸好他還沒醒,或許他一直都沒醒過吧,雨汐抱著這樣的希冀後,匆匆地收拾了下,幫他穿好衣裳好,才將髒衣服拿出去扔了。
竹屋旁邊有個小廚房,屋後還有一片菜園子,雨汐便去摘了些青菜回來,幸好她在現代的時候也去過鄉下的外婆家住過,知道如何使用灶頭。
從屋裡挑了些補血的乾貨,熬了鍋稀飯,再炒幾個簡單的菜,上桌後,范君宇早已醒來了,斜靠在枕頭上,面容慘白,唇邊卻揚起一抹笑意,溫柔地看著她在那忙著給他盛飯,心情一陣大好。
「挪,這是你的。」雨汐將飯菜放在他的面前。
范君宇驚訝地看了看面前的飯菜:「你不會讓我自己吃吧?」
雨汐知道他現在還沒有什麼力氣,抓筷子都有困難,卻又覺得餵他吃飯的情景有點詭異,心裡暗暗地思索了下,最後還是決定坐了下來。
「張嘴!」雨汐舀了勺稀飯塞到他嘴裡,還沒等他吃下去,又塞了塊香腸,范君宇也不說話,雨汐一伸過來他就馬上張嘴。
到後來,雨汐才發現他有噎著的趨向,忙止住了餵食,還不忘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好不容易將最後一口飯菜嚥了進去,范君宇才逮著了空隙說話:「你……你做的飯菜好奇怪,不過,很好吃。」
雨汐看了看飯桌上了菜,是按照現代的方式炒的,香腸炒肉、番茄炒冬瓜、筍絲紅棗湯。
雨汐嗯了聲,便走過去吃自己的了。
「汐兒,你……你白天的時候為什麼要捨身救我?」憋了半天,范君宇終於說出了這句話。
雨汐略一遲疑,抬眸時,撞入了一雙寫著希冀的深眸裡,不禁一怔,忙垂下眼瞼,夾了塊冬瓜塞進嘴裡,才道:
「沒有什麼為什麼,你死了,我同樣也活不成,這是自救的本能反應。」這也是雨汐剛剛在炒菜時想出的唯一一個理由。
不管那些人是衝著她活他而來的,他死,她便活不成;她死,他還能活。
所以為了她自己的性命安全,在生死攸關之際,她選擇了最聰明的自保方式。
范君宇顯然沒有滿足於她的答案,眼神裡玩味十足,片刻便道:「是嗎?那是不是代表,我們的命,早已經繫在了一起,不分彼此了?」
范君宇笑得甚是得意,毫無血色的臉孔反而為他增添了幾分邪魅。
聞言,雨汐轉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想太多了!」
自從白天那個蘇瑪長老出現後,雨汐就下意識地想要遠離范君宇,可不知為何,總是適得其反,似乎她越是冷落他,他越靠過來,到最後,連雨汐都覺得兩人的關係漸漸曖昧起來。
晚上睡覺時,雨汐堅持自己打地鋪……不接受范君宇的邀請。
平日裡都是范君宇在地上鋪被子睡的,不過那總是前半夜,一到後半夜,雨汐醒來都會發現他跑到了她床上,抑或,她睡到了地上。
雨汐深知他是乘著她睡覺的時候點了她的睡穴,也知道他並沒有對她做什麼,就沒有多大的反抗,但今日她死活都不肯與他同榻了。
「快睡覺!」雨汐微惱地皺皺眉,吹滅了蠟燭後,便躺了下來。
但范君宇並不是那種安分守己的人,雨汐剛躺下,就感覺到肩膀一酸,人就動彈不得了。
「你沒有受傷?」責問的語氣裡帶著幾分惱怒。
范君宇淡淡一笑:「即便受傷,抱下你的力氣也是有的。」說罷,就俯身將雨汐抱到床上,動作略顯吃力,但最終還是順利地完成了任務。
雨汐恨得牙癢癢的,剛剛他還說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現在今日還能抱起她!
這一次范君宇沒有點她的睡穴,只是一手撐起腦袋,直勾勾地看著她一動不動的樣子,頓時就笑出聲來。
「汐兒,你平日裡對我冷冰冰的,這是為何?你對焱堯、凝嫣他們為何笑得那麼燦爛?」
疲憊的語調帶著幾分無奈,還有絲絲雨汐聽不明的悲涼,竟讓她一時間沉浸在這種莫名的悲涼中,忘了回答他的話。
難道……他一直都在介意自己對他冷漠嗎?可是,從他們相識到現在,每次都不歡而散,也不知原因何在。
聽他那悲涼的語氣,似乎自己傷害了他一樣,可如果他不對她冷嘲熱諷的話,她會對他那麼冷淡嗎?
「睡覺吧,已經很晚了。」雨汐淡淡地應道。
她不想去深究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就算有關係,那也不是她能接受得了的。她愛的是慕容軒,嫁的的齊國太子,這就注定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范君宇瞥見了她眼裡的絲絲無奈,不禁也為之一動,不管她的無奈裡是不是有他的存在,他的心,都會跟著疼痛。
原來,愛上一個人,就連自己的心,都會被牽著走,絲毫不受控制。
如果可以的話,他寧願他們從來都不曾相識;但既然相識了,他就不會錯過!他已經放肆過一次了,這一次,他絕對,絕對,不能再放開她。
伸手,去拂開她額前的碎發,再為她蓋好被子,這才心滿意足地躺了下來。感覺到她身體的熱量,心,漸漸安定下來。
范君宇的傷已然沒有什麼大礙了,經過幾日的休息後,現在已經能到處走動了,偶爾還興致高昂地幫雨汐炒菜。雨汐知道拗不過他,也就任由他在旁邊瞎指揮。
不過,有時候她還真煩他,分不清鹽和糖,還亂放;炒出來的菜不是太甜就是太鹹,還硬逼著她吃下去,害她拉了幾天的肚子。
這還不算,還強逼著她幫他洗腳擦身!她不管他身上的異味,可晚上同榻而眠時她就受不了了,一把將他拽起來,憤憤地伺候他洗腳。
到最後,雨汐累得一沾床就睡,而范君宇則精神十足地欣賞她的睡容。
半個月過去了,雨汐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這裡了。
皇宮現在一定亂成了一團了,如果不知道劫匪是范君宇還好,如果知道的話,那真不知會捅出什麼亂子來。
等下,她幹嘛要擔心他啊?她應該擔心的是自己的名節!被人擄走了半個月,還是在新婚當天!
「范君宇,我們該回去了。」
兩人並肩坐在山頂上,看著懸空的彎月,雨汐冷不丁的一句話,打破了深夜的寧靜。
范君宇轉頭看向她,眼神深邃難測。
「我們已經出來了半個月,該回去了。」雨汐語重心長地說道,有點無奈地注視著范君宇的瞳眸,似乎在等待他的反應,對方卻只是定定地看著她,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