儷湘也落下了兩行清淚,站起來緩緩地跪在了慕容麟的跟前:「皇上,臣妾與王爺真的不是像您想的那樣的,王爺他……他一直深愛的,都是雨汐啊,當初他來臣妾這,只是讓臣妾好好地照顧雨汐而已……」
這一席話,當初她有機會說的時候,他卻聽不進去,現在,她無論如何都要為穆王爺討回一個說法了。慕容軒光一生明磊落,又是雨汐的摯愛,她不能害得他到死還要失去兄長的親情、齊國的敬愛。
慕容麟聽罷,眼裡的淚越積越多,到最後,竟像個小孩子般嚎啕大哭起來,儷湘也不由得動情地抱住他,兩人相擁而泣。
好半天,慕容麟心情才緩過來,滿臉的悔恨:「都是朕逼死他的,如果不是朕的猜疑和妒忌,如果不是朕用歸來的條件要挾他娶南國的公主,他也不會被遭到南國公主的愛慕者謀殺,都是朕害死他的啊……」
儷湘不忍再看他傷心難過的樣子,便熏了熏龍涎香,待他心情稍稍平復後,才讓他躺下,漸漸的,呼吸均勻了,儷湘才鬆了口氣。
凝神注視著這個自己愛了五年的男人,一個國家的王者,她是應該慶幸自己也能獲得他的愛的,即使,這份愛,被分割了好幾份。
換做是在現代,她是決計不會與人分享自己的愛情的;可如今,時空不一樣,她的心境也就不一樣了。她只能盡其所能,守護住那份被分割了的愛。
慕容麟,你可知,為了你,我早已不再是過去那個無憂無慮的秦儷湘了。其實,不止我,汐兒,也一樣失去了往日的歡樂。我們注定了要為你們慕容家的男人傾盡這一生的眼淚了。
想著汐兒如果知道這個消息後,不知會作何反應。她知道汐兒恨慕容軒,但這份恨意也是支撐她一直等下去的支柱啊。
如果現在連這份恨意都不存在了,她該怎麼活下去啊?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皇宮裡,沒有支撐,是根本連一天都活不下去的。
汐兒……汐兒……
慕容軒,你怎麼能不守信用呢?你說過你會回來從我肩上挑過雨汐的重擔的,可是如今,你卻把這份責任永遠地推給了我,你就是做鬼了,會安心嗎?
臉上的淚水不由得嘩然而下。
直至天明,她都沒有合過眼。
慕容軒的死訊在宮中漸漸傳開來,但到了鳳儀宮邊界,就會被一股莫名的勢力阻擋住了般。皇上的命令是,誰敢在太后與郡主跟前說這件事的話,就割誰的喉嚨。
所以,即便整個皇宮都知道了慕容軒的噩耗,鳳儀宮還是祥和一片。
那邊沒有找到屍首,所以也談不上要把靈柩運回來,而皇上又有意將消息壓下來,所以雨汐知道的時候,已經是半年後的事情了,這是後話。
凝嫣一大早的就被宮女拉起來,說是要跟新老師見面。在梨宮,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練武習文都是人人均等的。
凝嫣本來很不情願起來的,但一聽雨汐姐姐也會去後,立馬就來了精神,鞋襪還沒穿好就奔了出去。
待她去到了習武館後,卻沒有看到雨汐的身影,只有焱堯和焱永,還有如霜在那,不由得轉身瞪了嬤嬤一眼:「你騙我?雨汐姐姐哪裡來啊?」
嬤嬤被瞪得有點無辜了,還是旁邊的范君宇為她解了圍:「你就是凝嫣公主?你所說的雨汐姐姐今日身體不適,不能來了,你把今日的功課都學會了,回去好教給她,如何?」
凝嫣見面前的人帶著一面銀色面具,不由得困惑地揚起了頭,咬著手指道:「你為什麼要戴著這個難看的勞什子啊?而且雨汐姐姐一向不喜歡習武的,她不會要我教她的。」
上一個老師教他們的時候,雨汐姐姐也是一個月都不來一趟的,嫣兒每次都央求她來,都是徒勞。
范君宇撓了撓她的髮絲,心裡卻在盤算著,這個小公主聽說與陸雨汐是最要好的姐妹了,那就從她入手吧。
「你不覺得這張面具很奇特嗎?別人不知道你長什麼樣,但你卻看得到別人啊,不是很好嗎?」范君宇逗她。
凝嫣略略沉思了會兒,似乎覺得還挺有意思的,臉上不免一笑:「師父說的話真有道理,嗯,改天嫣兒也叫母妃給嫣兒做一個!這樣別人就看不到嫣兒長什麼樣了。」
焱堯走過來時,狠狠地拍了拍凝嫣的腦袋:「你知道什麼啊?他是因為長得難看才戴上去的!」
「哎呦,堯哥哥,你打得嫣兒好疼啊……」
范君宇在皇上面前提及要娶雨汐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所以一大早的他的臉上就臭臭的,看著范君宇的眼神裡全是敵視。
范君宇也不氣惱,只是冷冷地笑了笑,小毛孩初出茅廬,他還不會放在心上。
「好了,現在我們開始今天的任務。」
范君宇說完,就指了指旁邊的兵器:「你們隨便挑選一件兵器,從大到小一個個輪著與我對打,打贏了的話,今後就不用來此了,如果輸了的話,以後就要聽為師的!」
「憑什麼要聽你的!」焱堯滿腹的怒氣亟待發洩,走到一邊就取了一把長矛,腳步一轉,快而準地朝范君宇的腹部刺去。
如霜等人紛紛退到一邊。
「堯哥哥,加油!堯哥哥,加油啊!」嫣兒看得甚是興奮,邊拍手邊喊道,如霜則是冷冷地看著這一幕,只有焱永眼裡寫著怯弱和害怕,還不安地扯了扯嫣兒的衣袖:
「嫣姐姐,堯哥哥會不會受傷啊?」
「笨蛋!」如霜冷冷地抱著雙手橫在胸前,「堯哥哥一身武藝,怎麼會輸給這個醜陋的男人呢?」
話音剛落,就伴隨著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眾人一看,焱堯被摔得鼻青臉腫地躺在地上,一雙眼睛滿含不甘地瞪著范君宇:「我不服!」
如霜等人迅速地跑上去,看了看地上的焱堯,舉起一把劍就直指范君宇:「你傷我堯哥哥,我絕不輕饒你!」
說罷,腳步一跺,一把長劍橫空直刺過去,眼看得就要刺到范君宇的胸膛,他卻不躲開。
如霜不想傷人,原是打算教訓教訓他,見他沒有躲開,劍鋒微微一側,人也跟著側了方向,在經過范君宇的左側時,竟來不及收住身子,眼看著就要往台下掉下去……
就在這時,腰間忽然多了只強而有力的手接住了她,一個轉身,人也跟著飛了起來,一張銀色面具在頭頂上出現。
如此近距離,讓她看到了面具下那雙如海般湛藍的眸子,深邃而凝練地看著她,帶著幾分冷峻。
周圍的世界彷彿都不存在了,整個天空都暗淡了下來,只餘那雙瀚海星眸,凝神交匯。
「霜姐姐,你沒事吧?」
如霜被凝嫣的叫喚拉回了神思,低頭一看,自己還躺在那個男人的懷裡,臉頰不禁一紅,慌得就推開了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我沒事!」
「焱永,輪到你了!」范君宇不再看他們,轉頭看向台下的焱永,後者一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雙腿一軟,就怯生生地道:「我……我……我不敢……」
凝嫣見范君宇越過了她而問焱永,心裡很不服氣,彎身就在旁邊取了把匕首藏在身後,便抬頭看范君宇:「你為何不與我打?」
冷眸瞇起:「你?」
凝嫣點點頭:「就是我!」
范君宇眼裡藏著一抹玩味,看著凝嫣的眼神多了幾分嘲弄:「你會武功嗎?」
他早在來之前就打聽好了這幾位皇子公主的習性了,嫣兒因為她的雨汐姐姐鮮少來練武,自己也就沒了興致,來學武之時也沒放多少心思,到後面連扎馬步都沒有學會。
凝嫣搖搖頭,誠實地道:「我不會,但是……雨汐姐姐,你怎麼來了啊?」
范君宇聞言,就下意識地轉頭,下一秒,脖子上就感覺到了一片冰冷。
如霜一陣興奮,走至范君宇的跟前,得意地道:「你現在知道大意輕敵的後果了吧?」
凝嫣動了動手上的匕首,微微得意道:「師父,那嫣兒以後是不是不用聽你的話了?」
范君宇沒有想到自己會敗在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手裡,唇邊劃過一抹苦笑,最後才道:「為師說的話當然算數!」
嫣兒一聽,匕首一扔,就歡快地跑起來了:「太好了,我不用習武了,我去找雨汐姐姐玩去咯……」
一會兒,小身影就消失在眾人的跟前。
「好了,今日的任務就到此為止,明日同一時間在這裡集合。」范君宇丟下這句話後,就轉身而去了。
如霜站在他背後,定定地凝視著他的背影,眼裡寫著幾分迷茫和困惑。
「哼!我相信我總有一天會打敗他的!」焱堯說完,騰地一下起身,就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雨汐在房間裡斜歪著,憊懶的身子連動一下都覺得乏力。這應該就是春困的表現吧。
嫣兒奔進來的時候,差點沒讓門檻絆倒,臉蛋上的潮紅顯示她剛剛是一路跑過來的。
「雨汐姐姐,嫣兒告訴你一件好高興的事呢!」凝嫣一路撞入雨汐的懷裡,撞得雨汐手上的書掉落了下來也不自知。
「怎麼跑得滿身大汗啊?湘竹,端盤水來給她梳洗下。」
湘竹應了聲,就走了出去。
凝嫣便把剛剛在習武館的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末了,還不忘得意地誇讚了自己一番:「雨汐姐姐,以後就讓嫣兒來保護你!嫣兒連師父都打敗了呢。」
雨汐聽完一陣驚詫:「你是說,教習武藝的師父戴著面具?銀色的?」
「嗯,是的,他說他戴了面具之後別人就看不到他長什麼樣了,但是他可以看到別人,是不是很奇妙啊?」凝嫣邊說邊撿起地上的書,放到雨汐的跟前,雨汐卻忘了接。
難道是他?他怎麼會進宮來當武官呢?他不是范氏家族的少主嗎?其地位就是民間的太子了,怎麼會願意到宮裡面當幾個小孩的師父呢?
雨汐猛地一驚,怎麼自己竟會對他的事如此關心呢?忙甩甩頭,就想甩去腦海裡的思緒。彼時,外面走進來一個宮女:
「稟郡主,范大人求見!說來探望郡主的病情。」
范大人?哪個范大人啊?
「我不認識什麼范大人,你請他回去吧。」雨汐冷冷地回絕道。
那名宮女出去後,不一會兒又走了進來:「范大人說,他必須見郡主,因為……他是您的師父。」
師父?
「嫣兒知道了!就是那個面具師父!」
凝嫣這一叫嚷,雨汐才想起來者應該是范君宇,不由得想起儷湘的警告來,何況自己也不喜歡與他多加接觸,便揮手道:「你讓他回去吧,就說本郡主今日身體不適。」
這是她經常拿來打發那些沒事就跑來探病的妃嬪的借口,一向都不喜與人交好,這點梨宮上下幾乎都知曉了,這個范君宇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她的界限,到底要幹什麼啊!
果然,宮女第三次進來了:「范大人說,他的職責就是幫助郡主強身健體,所以他……他……必須要見郡主!」
這是什麼鬼理由啊!
脾性清冷的雨汐不免被他勾起了一團怒火,她是他想見就能見到的嗎?一想到這,她就沒來由的泛起一股倔強:「我偏不見!看他能怎麼樣!」
凝嫣怔怔地看著雨汐臉上的寒冷,有點被鎮住了。她似乎很少見過雨汐發怒的樣子,更何況是失控地大嚷。
如此再三,到雨汐第九次拒絕見范君宇時,心裡的怒火已經上升到再不爆發就會焚燒到自己的程度了。
索性翻身下床,披了件錦帛就走了出去,一看到范君宇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裡悠閒地品著她最愛喝的茶時,氣就不打一處來: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你想幹什麼?」
范君宇面對雨汐的氣勢洶洶,反倒一片寧靜,站起身來時,足足高了她兩個腦袋的身影竟讓雨汐感覺到了幾分壓力。
「還能出來發脾氣,證明身體並無大礙嘛,那為何不能上課?」
雨汐一怔,沒有想到他來這等了足足一個時辰就為了這句話,恨恨地咬了咬牙道:「我不喜歡習武,這就是理由,請你馬上離開這裡,以後也不許再出現!」
凝嫣跑出來時,看到雨汐如此冰冷決絕的樣子,竟嚇得後退了兩步。
他這人為什麼總是要侵犯別人的領地啊?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她的耐心,這樣很好玩嗎?
「這可由不得你,皇上說了,你也屬於皇室一員,必須去!」
雨汐差點沒氣得大罵。
強忍住胃裡的翻滾,雨汐咬了咬牙:「如果,我不願意去呢?」
范君宇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繞到雨汐的背後:「我會有辦法讓你去的。」
雨汐氣極,轉身就要進去,卻被他一把拉住手臂,聽得他冷聲道:「我是你的師父,我有權得到你的尊重!」
至少,不是像現在這般的漠視。
雨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便揮開了他的手,臨走時,丟下了一句話:「我並沒有承認你是我師父。」
眸子裡的寒氣越積越濃,直至看到凝嫣依舊睜著一雙怯生生的眼睛看著他。
「師父,你在生雨汐姐姐的氣嗎?姐姐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不要生她的氣好不好?」
凝嫣一想到剛剛雨汐發怒的樣子,就不寒而慄了。雨汐一向對人冷冰冰的,何曾怒氣升天地對人?
范君宇忙收起眼裡的寒色,唇邊彎出了一道別人看不到的弧線,忙走到凝嫣的跟前:「那你能告訴師父,平時的雨汐姐姐是什麼樣子的嗎?」
凝嫣不由得在心裡驚訝不已。這個師父好奇怪啊,剛剛還一副要吃了人的樣子,轉眼間就向她討喜了,不過有人和她一樣喜歡談論雨汐姐姐,她當然高興咯,便拍拍胸脯道:
「當然可以!沒有人比嫣兒更瞭解雨汐姐姐了。」說罷,就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雨汐平日裡的生活瑣事。
說著說著,竟沒有察覺到已經被范君宇抱到了外面的亭子裡。
柳妃遠遠就看到了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坐在亭子裡,看樣子,他們聊得很是投機。
走近一聽,眉頭不由得一皺。她從湘貴嬪那裡知道了范君宇對雨汐的志在必得,對他不由得心生防備。汐兒是屬於皇家的,當然不能被他帶走。
便與宮女綠兒走進了亭子,輕咳了聲,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柳妃娘娘,你來了啊?你是來看雨汐姐姐的嗎?」凝嫣忙從范君宇懷裡跳了下來,歡快地奔向柳妃。
柳妃點點頭,算作回答,隨便便向綠兒使了個眼神。
綠兒會意,立即呵斥道:「大膽,見到柳妃娘娘都不行禮?」
范君宇這才好整以暇地站起來,走至柳妃跟前,雙手抱拳,彎了彎身子:「微臣參見柳妃娘娘,娘娘安康!」
綠兒再次喝聲道:「如此狂妄之徒!行禮竟不下跪?可知道大不敬之罪?」
柳妃不動聲色地看著范君宇,這個人好生奇怪,眼神深邃得看不出半點喜怒,一看就知道是個城府極深的人。
「微臣似乎聽說,七大貴族之人見到皇族,可以不行跪拜之禮的,難道微臣記錯了?」語氣裡不無嘲諷。
好一個狂妄之人!柳妃不由得在心裡讚賞道,如果不是他對汐兒有意的話,自己應該是欣賞他這個人的。
「可本宮剛剛聽到你自稱『微臣』,既是微臣,就不該拿貴族來當幌子吧。」柳妃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范君宇一怔,沒有想到對方會這樣說,暗暗地沉吟了片刻,才厲聲道:「君宇上跪天地,下跪父母皇上,絕對不向一個婦孺下跪!」
「你……」綠兒正要斥責他,被柳妃舉手打斷了。
走至他身上繞了一圈,上下地打量了一番後,柳妃才丟下一句話:「本宮很欣賞你的傲骨,但也奉勸你一句,在這個皇宮裡,有傲骨可以,但要是傲氣太過了,吃苦頭的,還是自己。」
說罷,就瀟灑地轉身,走進了雨汐的房間。
凝嫣等人也跟著走了進去。
范君宇怔愣地看著那個背影,一抹栗色爬上眉梢。
一見到雨汐,柳妃就忙不迭地將自己的好消息告訴她:「汐兒,我爹爹被放了出來了,還立了功,被皇上擢升為內務司侍郎,這次真是多虧了你了。」
齊國的內務司侍郎,屬於三品副官,掌管宮廷內院的案件。雨汐對此沒有多大的瞭解,只知是陞官了,便淡淡一笑。
柳妃瞭解她清冷的個性,也沒有生氣,便自顧自地坐下來,湘竹忙過去為她倒了杯茶。
「汐兒啊,本宮聽嫣兒說剛剛那個范君宇來煩你,這是怎麼回事啊?」柳妃輕輕地品了口茶,是雨汐自製的,清香淡雅,餘香繞於貝齒間,很是舒適。
湘竹見雨汐只埋首於手裡的書,便替她答道:「回娘娘,范大人原是好意,想讓郡主每日都習武強身健體,可郡主不喜歡舞刀動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