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沁裹了一件披風,從小帳兄鑽了出來。
天上的萬點的繁星,看起來,倒是比長安看的清楚。
她仰著脖子,慢慢的向前走著,卻撞上了什麼人。
低頭一看,卻是梁王雲澈。
他身著白色錦袍,瘦長的身子站在風中,卻是那麼筆直。
一雙眸子緊緊的盯著她,讓她覺得渾身不自在。
「王爺。」微微躬身行禮。
她現在是凌印的舍人,見了王爺自然要行禮。
雲澈卻沒有說話,一雙眸子依然在她身上掃射著。
她扭過身去,想要逃跑。
「站住!」雲澈一聲低喝,她便停下腳步。
回頭看著他:「王爺有何吩咐?」
雲澈的眉輕輕擰著:「你可知軍營之中,不可有女子?」
她心中道,原來他真的看出來自己是女扮男裝了。
臉上卻是笑著:「奴婢卻是不懂王爺的意思!」
眼中卻是有三分的狡傑。
雲澈見她的表情,在火光的照射下,竟有當年的模樣,一副小女兒家的姿態,不由一怔:
「原來真的是你!」
「什麼?」蘭沁聽他如此說,竟是糊塗了。
她並未見過雲澈,怎麼他的語氣,倒像是認得自己一般?
雲澈看著她不解的樣子,緩緩的道:「你是蘭康的女兒。」
不是詢問,是肯定的語氣。
蘭沁又是一驚,他怎麼知道的?
目光中透出了狐疑。
雲澈目光深遠:「你最後,還是嫁給了皇上。」
嫁?蘭沁聽到這個字,渾身一陣顫抖。
雲澈卻沒有發覺,他說著,便想起了舊事。
嘴角不覺的上揚,俊美如女子的臉上溫柔漸漸的蕩漾開來。
那年,正到了他該去封地的時候。
於是,無事的時候,他便願意在漢宮中閒逛,因為,這一去,再不知何時能回長安,他自幼生活在漢宮,又如何捨得?
那一年秋天,漢宮中的葉紅的特別的早。
他想起宜韻堂,他幼時讀書的地方,那裡的樹木最多,葉也最茂盛。
於是,便獨自一人慢慢向那兒走去。
卻見兩個孩子,在宜韻堂的門口拾紅葉。
十幾歲的,是凌印,他的五弟。
七八歲的女孩卻不認得,亦不是哪位公主。
可是那小女孩兒長的粉雕玉砌,小小的年紀,便露出驚艷,看起來也是聰慧無比。
後來才知道,她是五弟師傅蘭康的女兒,小字蘭沁。
小女孩拾起地上的一片葉,幽幽的道:「紅葉如霜……」
十幾歲的凌印卻是頑皮的緊:「紅葉是紅的,霜是白的,怎麼能說紅葉如霜?明明是錯的!」
小女孩小臉嘟了起來,狠狠的瞪了凌印一眼,將手中的葉子丟在他的身上,進了書堂。
凌印卻是絲毫不生氣,臉上還是歡喜的表情,像是惡作劇得逞了。
接著,也跟著進了書堂。
雲澈那時便知,他的五弟凌印,已然情竇初開。
他心底笑了,十幾歲的少年,不知怎麼表達自己的情感。
只會和她作對,這樣才能吸引她的注意。
後來又知,原來這蘭沁,已和太尉的兒子定了親事。
再後來,去了封地,長安的事知道的便少了。
只是傳來消息說,右相蘭康全家被殺。
他聽到這個消息時,渾身一陣,突然就想起那個和凌印一起拾紅葉的小女孩。
她和凌印,其實是那麼般配。
後來又聽說,凌印獨寵一個小小的美人。
而漢臣們都說,宮中出了妖孽。
如今一見,卻沒有想到,蘭沁竟然沒死。
最終,還是和凌印走到了一起。
可是,她怎麼會是蠱惑君王的妖孽?
雲澈看著現在自己面色的女子,還是小時候的那樣倔強的模樣。
只是一雙杏眸,卻是烏沉沉的,再也不見往日的清澈。
眉間,也多了一絲哀愁。
雲澈看著現在自己面色的女子,還是小時候的那樣倔強的模樣。
只是一雙杏眸,卻是烏沉沉的,再也不見往日的清澈。
眉間,也多了一絲哀愁。
他心中一稟,這麼多年,誰都會變的吧?
若不是父母雙亡,她現在也是豪門閨秀。
或者,是蘇家的媳婦,豪門的少夫人。
不必在後宮中,被人指為妖孽。
想到此處,心中竟微微起了一絲憐惜。
蘭沁見雲澈絕美如女子的面上神情不斷變換著,心中越發的好奇:
「王爺……」輕聲的喚著他。
她想知道,他想起了什麼。
雲澈又將目光移到她的臉上,半晌,才緩緩的道:
「不早了。」
轉身便離去了,白色的錦袍,被風帶起,在她的眼中,劃過一片銀光。
只剩蘭沁,呆呆的立著。
雲澈,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看自己的眼神,為何那麼複雜?
怎麼會,這般奇怪?
心中萬般的疑問,卻是如何也想不清楚。
轉身往回走,卻發現,自己已離小帳篷好遠。
夜風吹的越發的緊了,她裹緊了披風,急步向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