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繽紛之淚眼問花 第2卷 第八十八章 祁王與錫王
    屋外的風猛烈而張狂的刮著,帶著凜冽的肅殺的氣息。有夜鶯在窗外叫著好聽的夜曲。動人的調子,倒是給這原本的季節帶了不少暖意。

    屋內。鑫和安靜地盤坐在軟榻上。他的身前,是一盤沒有下完的棋局。他在對弈。

    小小的豆大的燈火跳躍著,帶著欣喜的情愫。照著這樣一個不算大的廂房,倒是別有一番滋味。

    手中的棋子盡次地在他的手中翻轉沸騰。好似熱血的生命,生生不息,又步步為營。

    他抬眼看了一下那被燈火照的明晃晃的窗紙。窗外窸窣的聲響倒是在這樣一個黑夜裡平添了多少熱鬧。

    然後,他拾起一枚看似光亮的黑子,靜靜地想著什麼。棋子甫沒落定,就聽到門外李巖通報的聲響。

    「王爺……」

    「叫他進來吧。」似乎料到外面發生了什麼似的。他淡淡地說,眉目之間亦是沒有太多的神采。

    「祁王殿下!」有人推門而入,帶了戲謔的口吻。

    軟榻上的鑫和微微抬眼,斜睨了那個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莞爾一笑。

    「原來是錫王。」他坐起身子,將棋盤上的棋子悉數推往一邊,笑道:「倒是錫王有意思得緊。聽說你與顏敬海之戰已是到了最危急的時刻。這個時候你不關心自己隊伍的戰事,倒是來本王這破敗的王府找本王作何?」

    「呵呵!」子淳逕自走過來坐在鑫和的對面。他們中間,一個方正的棋盤橫亙在那裡。白玉的棋盤,像是小小的鴻溝。

    「祁王殿下應是知道本王到此作何吧,這般說話,倒是讓人覺得有些故意的味道。」

    鑫和點頭:「倒是錫王心竅玲瓏,連本王所想也能預見的到。」然後他將那棋盤推到自己身後,笑著。

    「難道二皇子真要這樣無所事事的待下去?」子淳提出質疑。剛才他就注意的到,這個祁王府荒落的程度,還不及一般京城的七品小官來得好。只是這樣的一個院落,怎是一個戰功赫赫的皇子待的。所以他便問了。他想知道鑫和現在的態度。迫切的。

    鑫和不慌不忙地喚了府中的小廝倒了茶,布了果品點心後,這才復望了子淳一眼。

    「誰說本皇子要繼續無所事事了?憑錫王的眼力與腦筋,怎會想不出本皇子接下來的行動?」

    子淳一怔。聽到鑫和不再自稱「本王」,他的心裡倒是很高興的。

    「那麼說二殿下的行動便在當下了?」他挑眼,然後接下鑫和遞過來的茶,清抿了一口。馥郁芳香。倒是好茶。

    鑫和沒有做聲,只是安靜地品茶,好一會兒,他才幽幽地開口:「你覺得,對於我這一個試圖謀反的人,太子,不,是皇上他會輕易放過嗎?」

    鑫和皺了眉頭,不知道鑫和的意思。但看他一臉認真的表情,便也不好推諉了不說。

    「可是二殿下,當今的聖上不過是個小人罷了。要說皇上,這大昭國內恐怕是沒有比您最適合擔此大任了了。」他說,然後有些氣憤的咬牙。「更何況,這皇位,本是先皇傳與您的!」

    鑫和冷笑。沒有接話。

    「本王實在不懂,如今這形勢,要說那些大臣們都擁護太子也就罷了。怎麼現在,連那些本支持您的藩王也突然懸崖勒馬,絕塵而去了呢?就算太子想篡權,憑您的實力,若想硬拚恐怕也是不為過,怎麼偏偏這個時候,您卻突然對著那個小人俯首稱臣了?!」子淳氣憤地說。就連那身上那一身墨紅的戎裝也變得無風自鼓起來。

    「錫王,你可知道如今我們欠缺的是什麼嗎?」鑫和問道,看了子淳一眼,復又拿起茶盞兀自喝起茶來。

    茶很燙。他不得不向那盞中吹氣。水蒸氣繚繞,透著茶香,倒是頗為好聞。

    「什麼意思?」子淳皺了眉頭。他開始不理解鑫和。這個人,本就是自己不能理解的。只不過,旁人的這種不理解,倒是成就了他不曾出錯的美名。就如同他立下的那些赫赫戰功,哪一次,不是旁人那一次次的不理解又加上他的怪才頭腦所帶來的?

    想到這裡,子淳那顆不安的心稍微放下了。因了對鑫和的看重,他才選擇了站在鑫和一邊,即使在眾叛親離的此刻。他也對他不離不棄。只是因為,相信。

    「本皇子之所以耐得性子沒有貿然出手,為的就是那個叫做時機的東西。」他頓了頓,「大臣趨炎附勢,藩王眾叛親離。這些,只是為了做個樣子,我們等得,那是時機!」他淡然一笑,彷彿不在意似的。只是這些話,卻著實讓子淳心頭一顫。

    「時機?!」他喃喃,然後想到什麼似的恍然大悟地說,「難道如今我們所見的那些都是表象?」他驚詫。原來,那些大臣與親王,不曾背叛。所有的一切都是做個樣子的。

    「嗯。」鑫和點頭,「可以這麼說。」

    子淳笑了,臉上帶著欣喜。他的墨紅的戎裝上,還殘留著凝血一般的東西。烏黑,暗沉。若是沒有這墨的紅,恐怕,這裡,便是那透著鮮亮的色澤。也很可能,是那些為了熙和而陪葬的人色澤。因為,鑫和總歸是有兵權的。即使不多,可是全是精兵。

    「原來,二殿下這般是為了讓皇上身敗名裂啊!」他笑,然後接著說,「作為一個帝王,最痛苦的恐怕就是從最高處摔到最低處了吧!這般,任是再堅強的人恐怕也難以承受如此打擊,難以苟活。二殿下這一招是不是太狠了些?」

    他看著熙和,因了手中香茗氤氳的氣息,他不太能看清眼前之人的表情。只是潛意識中感覺,他應該是沒有表情的。若是想站的最高,望的最遠,首先要做得,怕就是讓自己的表情與所想收放自如,亦是沒有感情了吧。

    他微微一笑,深不見底的眼底透出一絲苦澀。原來,這就是為帝者的苦楚。原來,司徒熙和並不是一個好的皇帝。這樣想著,嘴角不由得上翹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鑫和依舊沒有說話,窗外的天黑得如同黑漆漆的墨漬。黏滯而濃稠,如同化不開的泥漿。冰冷而混沌。像是人的心思,似乎永遠見不得天日,得不到一絲光明。

    只是,有什麼東西卻在這一刻微微的變了。也許,沒有什麼,能抵消的了時間帶給人的磨礪與掙扎。

    鑫和拍了拍子淳的肩膀,像是給予他鼓勵似的。然後,輕輕地歎息。

    「若是父皇,看到我們如此的兄弟相殘,不知他老人家會作何感想。然後他摸出一個明晃晃的卷軸。

    赫然是一個聖旨!

    子淳小心翼翼的接過,雙手不自主地顫抖。

    然後……

    「二殿下,皇上原來是留有聖旨的,可是為什麼您……」

    「是啊!」鑫和苦笑,然後推開窗子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色。外面,除了漫無邊際的漆黑,便是那泥濘而坑窪的小路。縱是沒有那雜草叢生,可是整體荒敗的景象卻依然無法消除。

    「就像你看到的,熙和於我這個戰敗的皇弟,只不過是為了羞辱。而我,若是一旦掌權,只怕,他會死無葬身之地啊。所以,我寧可讓他敗的心服口服,自己結果了自己,也不願親自動手,去殺一個與我血緣頗深的人!」

    子淳的心中一驚。原來,他只是為了不去手刃自己的皇兄。借刀殺人,皆別人的刀,然後殺了這個「別人」。子淳的心中泛起一絲涼意,就算是在這樣不太冷的春天,他依舊感到背脊發涼。古來為帝著皆是冷血無情,看來,先皇倒是沒有看錯眼光。

    「只是,可惜了先皇的一片好意。先皇,也是覺得你可以擔此大任。」他歎息一聲。然後看了那明黃的綢布上寫著的「鑫和」二字。

    「不。」熙和搖頭,「你不知,這聖旨,本就有兩份的。熙和狼子野心,就連父皇也留了意。只是沒想到,他竟是如此的大膽,假傳聖旨,當上了皇帝。」他苦笑,只是,眼中卻發出了矍鑠的光,「但,那畢竟是我的東西。我司徒鑫和的東西。沒有人能搶走!」他的話說的堅定。就連那本是附著在腿側的手也暗暗地握成了拳頭。

    空氣裡有香茗氤氳出的茶香飄出,帶著疏離的味道,就這般霸道地充斥在人的心間。時間彷彿停滯了一般。彷彿沒有什麼,能夠抵消此刻的靜謐與執著。

    「至於你與顏敬海之戰……」他看了子淳,頓了頓,「這原本就是一場可有可無的戰爭,不過若是當下被熙和利用,恐怕……」他不再說下去,眼中透出的神色倒是讓子淳隱約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您是說,熙和有可能會趁著我們因為戰爭而疏於防備的時候給我與顏敬海沉重一擊?」

    「自古『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如今新皇登基而你們作亂,這勢必會讓熙和有機會派兵鎮壓你們。如今他還按兵不動,只能說明,他有心等你們兩敗俱傷後再將你們一網打盡!」鑫和的眉宇間升騰起一縷愁思,他當然知道熙和的舉動。那個新皇,有著狼子般的野心。

    子淳皺了眉頭,暗暗點了點頭。他亦是知道如今自己的處境。與顏敬海如今的爭端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若是抽身又恐怕遭到熙和的懷疑,因而派兵鎮壓,到時候的借口無非是除去亂臣賊子。只是自己死沒關係,那偌大的天安府呢?父親留下的基業,他絕對不會因此而斷送在自己手中。

    「如今恐怕我們強撤兵會引起太子不必要的猜疑,我想,是不是有兩全其美之策來兼顧,一方面太子不會顧及到我們,另一方面我們也好全身而退?」子淳喃喃地說,然後眼睛卻不自主地瞥向窗外。那裡,一隻夜鶯獨自地叫著,在這倍顯寂寥的夜,倒是讓人聽了心煩意亂。

    「有!」鑫和的聲音幽幽地傳來,「置之死地而後生,只是不知道錫王可願意否?」他挑了眼睛看著子淳,淡淡地笑,「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既然如此,我們就……」他附耳與子淳,那樣親暱的姿勢卻讓子淳不禁皺了眉頭。

    燈火搖曳。那本是細小的宮燈散著的燈火似是沒有了先前的明亮,只是隱隱地散著可人的光。夜晚的風橫行直撞地奔向窗子,那窗子,在這樣的時間與空間竟是嘩啦啦地響。

    李巖守在門口,看見遠方走來的蘇離,不禁皺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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