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醒來的時候發現羅綺與蝶兒已不在自己的身旁。
她輕皺了眉頭,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頸。這才注意到現在的自己處在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四周,滿是一片璀璨的金碧輝煌。月白的帷幕半遮著自己的視線。她撫著酸痛的脖頸,慢慢地步下床去。
夜已深了。周圍一片靜悄悄。這偌大的房子,似乎掉下一根針的聲音也能夠聽地清清楚楚。
她的身上,還是初時穿得那件薄衣。素色的衣衫,唯有那繡了零碎小花的裌襖才現出一二分顏色來。
矮几上放著的雙葉盞鎏金銅壺,徐徐地冒著將近的煙。煙霧裊裊娜娜,直入心底。聞了那香,似乎感到週身籠罩了一層魔力似的,那初到陌生環境的心,也緩緩地靜了下來。
門外,似乎有人聽到了屋中的響動,匆匆地跑了進來。
「姑娘,你醒了。」進門的是一個身著深紫宮裝的宮女。她端了飯食,看見琉璃莞爾一笑。
「這是在哪?跟著我的那兩個姑娘呢?」琉璃疑惑地問。
宮女將手中的飯食放於飯桌,躬身地立著。
「這是殿下要奴婢備下的飯食,想必姑娘定是餓了!」宮女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琉璃站在那裡看了那飯食,並未有所行動。雖然此時腹中的確有些飢餓。
「殿下?」琉璃輕抬臻首,滿眼儘是疑惑。「什麼殿下?」
那宮女沒想到眼前的女子竟會這般問,輕笑了一下,這才慢慢開口:「殿下自是太子殿下。如若不然,你倒是以為是哪個殿下?」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嫌棄。
「那我……那我豈不是現在在太子宮中?!」琉璃心中一陣驚訝,「怎麼會到了這兒……」她明明記得那時自己被羅綺打昏,可是自己又怎會來著太子宮中?難道是羅綺?不!她那般地忠心於自己的父親,又是父親的養女,她沒有理由將自己與她送入虎口!
「那姑娘您倒是想去哪啊?!這偌大的太子宮一般人想進也是進不得的,你如今進來了便是你的福氣,怎麼這般要死不活的!」那宮女說著,連帶著語氣也有些凌厲起來。
琉璃也不看她,逕自地朝外走去。
那宮女似乎沒有料到琉璃會有這種反應,忙喝住琉璃。
「姑娘!,沒有殿下的命令,你不能離開這裡半步!」
琉璃也不理她,大步朝外走著。那宮女看著形勢不對,忙喊叫起來。
「抓住她!」
門外,兩個身著盔甲的侍衛衝了進來,看見正待外出的琉璃,一把扭住。
「放開我!」琉璃掙扎。
「姑娘,到了這兒可不比外面,你最好老實呆著!」說著眼睛瞄上琉璃精緻的小臉,「你倒是生得俊俏,可是在這宮中萬一磕了碰了,毀了這傾城的容貌,奴婢認為這也不是您所樂見的吧!」說罷臉上露出一絲威脅。
琉璃皺了皺眉頭,正想再說什麼,卿羽的聲音適時地響起。
「姑娘,你倒是醒了!」他緩緩地走到自己身邊,看了琉璃,面上含笑。只是那笑容看在琉璃的眼中卻如同結了冰凌一般的駭人。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竟似埋藏了什麼仇恨般的令人心悸。
「既然姑娘醒了,怎麼不用這飯食?難不成是嫌這太子宮中的食物比不上慶國府的?!」卿羽挑眉,眼神凌厲地看她。然後伸出手在半空中揮了揮,那兩個牽制住自己的侍衛與剛剛滿臉囂張的宮女皆恭敬地退了出去。
琉璃蹙了蛾眉,緩緩開口:「羅綺呢?你們將她怎麼樣了?」
卿羽笑了笑,走過去突然撫住她的臉。修長的手指觸到她細膩的臉頰上有一絲絲的寒意。琉璃迅速地撇開臉,瞪視著面前一身銅灰宮裝笑得一臉明媚的卿羽。
「你好是好,就是脾氣隨了你那顏賊老爹,倔強的緊!」卿羽瞇著眼睛,眼神透過一絲狠光,「若不是那時她護著你,恐怕你早就和你那娘親一同死了吧!」
琉璃不知他在說什麼,也不想去想,唯有拿犀利的眼神死死地瞪著卿羽。
「羅綺呢?她在哪?」她開口問道,聲音裡滿是一種威嚴,完全沒了原本的無助與怯弱。
原來,這過多坎坷是可以磨礪人的!
聽到這種語氣卿羽先是怔了怔,然後才有些玩味地一笑。
「羅綺,她自是與殿下情投意合!現在,他們正在殿下的寢宮喝茶呢!」
琉璃一驚,然後斂了神色扯出一絲微笑:「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她說,語氣裡儘是鄙夷。
「信也好,不信也好!如今的顏敬海已是自身難保,你又與他沒做幾日父女,何不明哲保身,來投奔太子?雜家想若是你真心地投誠,太子看在錫王的面子上也會饒你一命啊!」卿羽說罷哈哈大笑。
「小人!」琉璃憤怒地說,「原來萬人敬仰的太子殿下也會耍這種令人不齒的心計!你們抓我,無非是想逼王爺就範,可是你們錯了!我是顏敬海的獨女,現在的王爺正在與我的父親打得不可開交。他,根本就不會顧我一絲一毫!」
卿羽平復了笑容,這才緩緩地看向琉璃。他對著她笑,笑容猶如三月的陽光那般和煦溫暖。只是那語氣,卻是比那深冬的風還要冷酷萬分。
「不會的,你只要像她,他自是會乖乖就範!」
「你們是不是太高估我了?我畢竟不是柳妃娘娘……」
「這可說不定!」卿羽的嘴角浮出一絲微笑。那笑容似扶風楊柳,說不出的好看。
「不過現在,雜家要帶你去個地方,你去了,便不會後悔了!」卿羽輕聲說道,一臉的神秘。
「哼!」琉璃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卿羽也不惱。走到琉璃身邊,突然捉住琉璃的胳膊。
「姑娘,你要老實點,現在的狀況,可由不得你!」說著擒著琉璃向外拉扯。
屋外,夜風習習。吹在人的臉上,倒也有幾分清冷。
太子寢宮。
熙和與羅綺正在一旁對峙著。身旁的蝶兒站在羅綺身後,也是一臉的警惕。
「來人,把這個丫鬟帶下!」熙和響亮的聲音傳來,帶著不可辨駁的威嚴。
兩個侍衛從門外進來,對熙和行了禮後就鉗著蝶兒往外走。蝶兒叫嚷著,慢慢地被侍衛拖出了屋子。
一旁的羅綺還是一臉鎮定地看著面前的熙和,眼中滿是敵意。
身旁,那鶴形的鎏金香爐中冉冉地騰起那裊娜的煙霧。龍腦的馨香,帶著安神地效果在這殿內的四周皆自蜿蜒。
屋中的燈火澄亮。宮燈在各處四散的光亮緩緩地匯於大殿的頂端,照得四週一片金碧輝煌。煞是好看。
熙和笑著盯著羅綺有些微慍的臉。那臉上,因為生氣而染上了些微的薄紅,看起來倒是別有一番動人滋味。
許久,熙和才緩緩地開了口。
「羅綺,你怎麼這般的不懂事,本宮做這些,也不過是為了你好!」他說著欺身近了一些。身上的龍腦香若有似無地攏在羅綺的四周,氣息的曖昧間,羅綺不由得後退了腳步。
「你真的要躲著本宮?」熙和的聲音裡有些懷疑,「你可知道,這普天之下可是除了我這兒再沒有你們的安身立命之地了!」
「殿下自重,羅綺不過一罪臣之女,沒有理由恩受殿下的庇護!」羅綺說著又離他遠了幾分。這個危險的人兒,縱是自己與他往日再怎麼癡癡纏纏,也抵不過如今他渾身散著的對於自己與琉璃的那般威脅。隱約中,她感覺到他救自己的目的一定不會那麼簡單。
「哦?是嗎?」熙和挑眼,「罪臣之女。那不過是你的推脫罷了!他如今有了自己親生女兒,眼中怎麼還會有你!」他說的決絕。
羅綺的心中一陣疼痛。是啊,顏敬海在得知自己並非是那個「錦兒」之時,那些父愛,早已隨著那一個真相而瞬間淪喪了吧!
熙和伸出手去笑著揉開羅綺眉宇中的憂愁。羅綺感覺到了,又向後撤開了身子。
「羅綺,你難道忘了他這些年來加諸於你身上的痛苦嗎?就算你不是他的親身女兒,可是畢竟你是他一手帶大的,可是反過來他卻時常想殺掉你。」熙和笑笑,「你連自保都不能,就因為你不是他所出!人的命沒有那麼卑賤。羅綺,只要你願意,本宮永遠會護你周全……」
羅綺低著臻首,臉上儘是落寞。她又何嘗不知,自己的養父對自己的殘忍。他之所以不殺自己,無非是為了掩人耳目。可是,也就是這樣,自己從那一天,開始慢慢地變得冷漠與堅強。直至討得顏敬海的一絲歡心,成為了他的屬下。
多可笑的一個稱謂!
羅綺突然自嘲地笑了。
熙和看在眼中,不露聲色地將羅綺拉入懷抱。細細地安撫。
「他都那樣對你了,你何不為自己著想。他的女兒,本宮也只是想借她來威脅子淳,不會有任何傷害她的道理。」他頓了頓,在他耳邊輕輕呢喃。「若是本宮不在意,又何必同你商量這些?」他笑著,「你在我心中的位置,自是旁人無法比擬。所以,乖乖地留下來,本宮保證絕對不會讓你再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殿下……」羅綺抬起眼來看著眼前這個男子,卸下這一切華麗的偽裝,他也不過是以往的癡情男兒罷了。
「本宮會對你好的!羅綺。只要你乖乖聽本宮的,本宮又怎捨得虧待於你?」熙和撫摸著羅綺的頭髮。手上的溫度隔著髮絲隱約地傳來,帶著寵溺的馨香,讓人沉淪。
然後,他終是抬起了她的臉龐,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吻。
有什麼,在一瞬間驀地崩塌,留下淺淺地痕跡。年月的過往中,你可是我最中的歸宿?我的良人?
那些明晃晃的光帶著灼人的溫度落在羅綺的眼中,剎那間化為最美的芳華。只是,有什麼,卻在不經意間,悄悄改變了……
殿外。琉璃站在窗口看著殿內相擁的二人,默默地留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