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鰓雪。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新帖繡羅襦,雙雙金鷓鴣。
琉璃看著那遠處的景色。
春初的陽光有些懶散的照在人的身上,那些毛茸茸的光線,帶著溫暖的質感就那樣輕而易舉地俘獲著世間眾生的心。
遠處。亭台樓閣,雕樑畫棟。
夢中的景色一一地在腦海中浮現,帶了水墨的色彩,畫得濃烈且哀傷。
是什麼,在某一刻,就這般淺薄的沉在我的胸膛?卻不知,那些年月的過往,卻成了我心中最值得留戀的曾經。
琉璃淺淺地流淚。想起那個如謫仙一般美麗的人,他的臉,仿若還在咫尺,只是他的心呢?她抬頭望了一眼那天。天空澄亮如同泛不起任何漣漪的湖面。就那樣沉沉的停止那兒,像一把明鏡,照著世人的不堪。
想起那日徐軼在自己耳邊說的話。他是那樣的輕笑著在自己耳邊敘說著這一段看似無關痛癢的經歷。
原來,自己的母親是死於他們的手下,原來,那些個人便是自己父親的死敵。原來……
她的眼睛微微的濕潤了,原本的自以為是好似在一瞬間化為了泡沫。原來,最初的那個人也不再是自己的良人。
那他的淺笑呢?他的話語,他的內心。他的一切一切好似還熨帖地種在自己的心裡。那裡是一片溫和的土壤。即使沒有任何物什的滋潤,也可能生根發芽。
她搖了搖頭,試圖甩脫這無邊的困擾。徐軼的話還歷歷在目。
他說:「我們的成親不過是一場預先的計劃罷了,為得就是人讓行止接進你,引你上鉤!我們的目的,不過只是為了你的父親。當年徐震天滅門一案……」然後他笑,笑得那般的恣意與邪惡。那一瞬,他覺得眼前的男子好似一個將人命操控與股掌之間的魔鬼。
一切,原本就只是自己的臆想罷了。那個人,根本是在利用自己。琉璃自嘲地一笑,原來在胭脂樓中,他之所以識破自己的女子身份,也是為了這塊胎記。
她撩起繡了碎花的錦繡,左臂彎裡,那赤色的月形胎記就這般安之若素地躺著。連那外面的喧囂與美麗也不想多看一眼。
徐震天的兒子嗎?琉璃摸著臂上那小小的胎記,與周圍皮膚並無區別的柔軟質感透過她微涼的指尖傳來一絲淡薄的溫暖。原來他便是那個與自己的父親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人!
遠處,那些小樓香榭隱在那些逐漸返青的植物身後,顯得是那般的神秘與淒涼,這麼大的院子。自從顏敬海的二房妻子死後就再也沒有人繼續留意過。這裡,只不過是自己父親的一個落腳處,他並不喜歡的落腳處。
琉璃歎了口氣,面前掠過顏敬海寵溺的臉。他是那般慈祥的父親,又怎麼突然變成了眾人口中的那個不堪?
風吹起她的髮絲,也將她的思緒拉到了很遠很遠。
身後。羅綺急匆匆地向這邊跑過來,身後跟著她的貼身丫鬟蝶兒。
「小姐!」她喊道。琉璃聽到喊聲,蹙了蛾眉,緩緩回眸。
「羅綺?」看到羅綺,琉璃有些吃驚。她不是被自己的父親派去做什麼莫名的事情了嗎?
「小姐,不好了!」羅綺快步行至琉璃的身旁,身後跟著的蝶兒也是一臉的凝重。
「何事恁地著急?」琉璃有些疑惑看著面前兩個一身戎裝的女子。
「是父親,父親他……」
「父親他怎麼了?」琉璃心中一陣惶恐,憑直覺,她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錫王突然倒戈,現在已經於父親的軍隊兵戎相見了!」羅綺說著,看著琉璃,眼中一陣擔憂,「父親的軍隊中如今已被困入京郊山腳,四面環敵,恐怕……」
「難逃生天!」琉璃口中喃喃自語,眼睛驚恐地睜得老大。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父親不是告訴她他去與太子談判,怎麼會成了如此這般的局面?
她的心中一陣悲傷,腦中頓時一片混亂。
「小姐,我們逃吧。這慶國府我們是住不得了!」羅綺說著,抹了把眼淚。這個地方,是她從小生長的地方啊!
「逃?往那逃?他們會放過我們嗎?」琉璃淡淡地說著,眉宇間滑過一絲哀傷。她知道太子不會放過他們,徐軼亦是不會,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切會來的如此之快。
「可是現在不逃我們就真的沒有翻身的機會了!「羅綺說著,身旁的蝶兒也是一陣附和。
突然,琉璃像是想到了什麼,緊緊地抓住羅綺的肩膀:「不會的,羅綺。王爺,王爺他與太子有仇,他定是不會幫著太子來攻打父親!他們是盟軍不是嗎?!」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希冀,緊緊地抓住羅綺。
「不會了,琉璃小姐!」身旁的蝶兒突然開口,「是二皇子,錫王要幫二皇子剷除老爺……我們……我們根本沒有活路!」
羅綺低著頭,默默地閉上了眼睛,再不看琉璃有些悲慟的臉。
琉璃吃驚地瞪著眼前的兩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憑著顏敬海如今的處境,若是沒有錫王的幫助,恐怕……
眾矢之的!群起而攻!琉璃突然想到這兩個詞語,不禁心中一凜。太子,徐軼,現在又加了二皇子與錫王……
父親……那父親怎麼辦!
想到這兒,她不由得緊張起來。不行,她才剛剛得到父愛,縱是自己的父親是個十惡不赦的人,那畢竟也是自己的生身父親啊!她要去救他,她一定要將自己的父親救回來!
「羅綺,告訴我爹爹在什麼地方,你帶我去!你帶我去啊!」她雙手用力晃著眼前的羅綺,美麗的秀眉緊緊地蹙著,如同再也揉不展的絲絹。
「小姐,你冷靜一下!若是你現在去了也不會救了父親,你只會拖累他啊!」羅綺說著,反握住琉璃的雙手,「父親派我前來,自是要確保小姐的安全,我們不能讓你再有什麼閃失了!」
「不!不會的!父親一定希望見到我!羅綺,蝶兒,你們帶我去好不好!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父親一去無回啊!」琉璃說著,哭出聲來。那樣的聲音,淒慘的猶如夜半的孤鳥獨鳴。
「小姐……琉璃小姐……」面前的羅綺與蝶兒皆是一陣悲傷,但也不容多想,扯住琉璃的衣袖就想往外走。她們,不能讓眼前顏敬海唯一的女兒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那怕是賠上自己的性命。
似是發覺到了兩人的意圖,琉璃拚命地掙扎著。
「這是幹什麼,你們放開我!我要去找爹爹!」她已經見不得自己的親人那麼決絕地倒在自己面前了。想到胖嬸的死,琉璃心中一陣駭然。
她掙扎著:「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淚水順著臉頰蜿蜒進了脖頸,是那般的愴然與好看。
眼見著琉璃有些失控的反應,羅綺與蝶兒對望一眼。然後羅綺終是默默地歎出一口氣來。
「小姐對不起……」她說。然後手掌重重地向琉璃頸後擊去。
琉璃還未作出任何反應,突然覺得眼前一片漆黑。綿軟地倒在了羅綺懷中。
「小姐,現在怎麼辦?」蝶兒有些擔憂地看著羅綺。
羅綺沒有說話,只是望了一眼懷中之人。她的臉上,還隱隱地掛著淚痕,想必那心中是極其悲傷的。然後她又復看了一眼蝶兒,這才緩緩開口。
「父親大人所托之事我們必須完成!所以,當下之急是避開那些與父親有仇之人……」她說得極輕,可是聽在蝶兒的耳中卻是頗為沉重。
她知道如今的處境。即使萬險。她們也必須去面對。
「我們趕在今晚之前出城!」羅綺看著蝶兒,神色凝重的說。
風吹拂起遠處湖中那未曾乾涸的湖面,半弧的波光隨著這清淺的晃動泛起層層漣漪。鱗鱗波光,即使是在這艷陽高照的好天氣也顯得分外黯淡起來。
遠處,一陣細碎的腳步隱隱地朝向這邊傳來。羅綺望著那處,突然心間一陣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