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繽紛之淚眼問花 第2卷 第八十二章 皇帝
    靜寂的夜帶著久違的溫暖與淒涼散播在世間各處。無來由的黑暗漸漸地吞噬著了光明,帶著瘋狂的嗜血氣息,湮沒在身後那如水的蒼穹。

    正月十七。

    街上的人流已經漸漸地稀疏下來。夜已深了。街上的花燈兀自地亮著澄亮的光,似是帶著些許魔力。

    元宵剛過,就傳出了一個驚人的消息。大昭國的當今聖上被人下毒了。一時間人心惶惶。官兵大肆地搜查,加上最近頻繁地封鎖城門。京城中的人似乎都在全神戒備,似乎都已經達到了道路以目的地步。

    皇宮。

    皇上躺在病榻上滿臉的蒼白。原本就已經病入膏肓的身體顯得愈發的虛弱,似乎就是那麼輕輕的一碰,就能要了眼前這個老皇帝的命。

    身旁的宮女與太監一刻也不敢怠慢地全力伺候著。誰也不敢多說一句話,各自安分地做著事情。

    榻前。一個大夫模樣的人捋著鬍鬚安靜地為面前的皇帝把著脈。

    那大夫一身的青色布衫,清貧的樣子乍一看也知他並非宮中的太醫。正是易水!只見他將手放在皇帝的額頭比了比,又翻開老皇上的眼睛看了一會,這才寫了個方子遞給身旁候著的小太監。

    「煎完後趁熱端過來!」他囑咐了一邊。小太監匆匆地退下煎藥去了。

    榻上的皇帝微微睜開了眼看著面前的大夫,許久都沒有說出話來。

    「皇上你先休息著,這藥煎好也歹花些時辰。」易水看見皇上半睜著的眼,知道他是醒了,這次緩緩地說。

    皇上的眼睛裡有不明地渾濁,好一會兒,他才幽幽地開口:「臣弟,可是還在怪朕?」

    面前易水怔了一下,爽朗一笑:「皇上,當年的事微臣早就忘了!」

    「是嗎?可是朕忘不了……」皇上本是虛弱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多了幾分仇怨,「多少年了,每每朕想起來那時的歲月,朕就覺得寢食難安……」他說著,有些羞愧地低下了眼睛。

    易水沒有說話,思緒彷彿也被帶到了那時的年月。他搖了搖頭,不想再想起什麼,只是嘴角依舊泛出了那般淺薄的苦笑。

    面前的皇帝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些什麼,瞥開眼睛,只是緩緩地探出一口氣來。

    「當年朕做得孽,如今正好也應在了朕的兩個兒子身上……」他說著,臉上劃過一絲自嘲,就連那原本枯槁的臉上也彷彿現出了這僅有的一絲光鮮。

    易水知道皇帝在說些什麼,也不阻止,只是安靜地聽著他說。

    「當年我與母妃害死了容妃,還將他不滿五歲的兒子逐出宮殿……」他笑著,臉上的淺淡的皺紋隨著他的笑而密集起來,「先皇的旨意原本是要立那個孩子為太子的,可是他走後就立了我。那個孩子,還那麼的小,就一個人在外,忍受著非人的折磨……」他抬起眼,看了看眼前的人兒。突然覺得有些好笑,「然後,就是你。太后不能容忍你在這宮中成為朕的對手,所以也遣了你去……」

    「皇上,事情都過去了!」易水突然打斷皇帝。看著他,眼睛真誠。「太后她老人家都已經不在了,有些事情,還是讓它過去吧!」

    皇上笑了笑,慢慢地伸出手去握住易水的手,緊了緊。

    「這些年來,苦了你了……」他說,眼睛有些微微的濕潤。

    易水,沒有說話,拉著皇帝的手也是久久沒有分開。

    當年,若不是眼前的皇帝苦苦哀求太后放他出宮,說不定他這個神醫早就不復存在了。

    想到太后,易水的神情一凜。當年的太后可謂是個蛇蠍美人啊!不僅幫著自己的兒子成功的奪取了太子之位,還將那些對自己兒子有威脅的皇子勢力一個個連根拔起,這才確保了自己的兒子成功地登上了如今的皇位。

    只是苦了那些個被她害死的人!易水心中這般想著,不禁面上帶過一絲恨意。

    這時,剛剛去煎藥的小太監匆匆向這邊跑來,施了禮後才將那碗湯藥呈上。

    「皇上,喝藥了!」易水拿起小太監手中的藥碗,看向皇帝。

    皇帝點頭,臉上閃過一絲自嘲:「沒想到朕的兒子們一刻也不能等,朕本是一副病體,他們竟然還用藥來害朕!」

    「皇上,這件事情不是沒有確定是誰做的,你又何必這般猜忌?」易水說著盛了一勺藥遞到皇帝口中。

    苦澀難捱。皇帝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哼……」皇帝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哼了一聲。

    易水看著榻上虛弱的皇帝,突然同情起他來。

    突然,一陣爭執自殿外傳來。

    「放本宮進去!本宮要見父皇!」

    「太子殿下,皇上身體虛弱,不宜見客啊!哎哎……太子殿下……殿下……」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然後便看到了那一身月白長袍,似是桀驁不馴的太子。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熙和跪在地上行禮。

    「你們都先退下吧!」皇帝坐直了身子,對著身旁伺候著的那些個宮女太監們說,又若有所思地看了易水一眼。

    「是!」眾人齊答。然後恭敬退去。

    一時間,偌大的皇帝寢殿便只剩下了皇帝與熙和二人。

    大殿內,裊裊的龍腦香在這看似無限的空間四處遊走。單薄而純正的香氣,與熙和身上的原本如出一轍。

    那不遠處的矮几上,幾本陳舊的書有些散亂的放著。桌子上擺著一些清淡的菜餚,想必是為皇帝專門準備的。只是,就是這樣清淡的飯菜,皇帝卻彷彿也是一口未動。

    有燈火從四面八方的宮燈中散開,照的這個寢殿猶如白晝般的亮堂。連那雕著鎏金巨龍的柱子也被這些零散的燈火照得反射著耀眼的光。

    一切平和的一如往常。只是,有些東西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變換了姿態與方向。

    榻上的皇帝有氣無力地斜靠在身下的靠枕上,臉色蒼白如紙,泛著病態的蠟黃。他本就是久病的帝王,如今又中了毒,樣子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他微微地閉著雙眼,沒有去看面前的熙和。

    「父皇……」熙和的聲音傳來。

    「咳咳咳……」皇帝一陣咳嗽,本是虛弱的身子痙攣著顫抖,臉上泛起一絲不自然地潮紅。

    「父皇……你……」熙和趕緊坐在皇帝身邊,幫他捋著後背,希望他能舒服點。

    「父皇老了!」皇帝有些虛弱的聲音傳來,帶著蒼老。熙和的心中一動。

    「父皇不要說這種喪氣的話,父皇還年輕!」

    皇帝搖了搖頭:「朕自己的身子朕自己心裡清楚,以後啊,便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父皇,鑫和不是把皇叔請來了嗎,他是神醫,怎會醫不好您的病?」熙和笑了笑。

    皇帝搖了搖手:「只怕朕這病快好了,又會有覬覦皇位的人暗自下毒……」他看著熙和,頓了頓:「朕這副身子骨,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熙和一怔。

    過了許久,皇帝才幽幽地說:「熙兒,你與鑫兒,還是水火不容嗎?」

    熙和回過頭去,正好對上皇帝那有些渾濁的眼,那眼裡面含著的,是自己從未見過的不明情愫。

    「父皇,兒臣不是那小肚雞腸之人!鑫和以後是要輔佐兒臣的,兒臣怎會與他不容!父皇還是莫要猜忌了!」他說著,故意加重了語氣。

    皇帝搖了搖頭:「朕的兒子們朕自然知道!」

    「父皇!」熙和的眉頭緊緊蹙在了一起。

    這父皇是怎麼了,還在懷疑他嗎?熙和心中冷笑,若不是眼前的皇帝有意易詔,他又怎會與這司徒鑫和水火不容?!

    似乎是看穿了熙和的心思,皇帝扭過頭去望了他一眼,心下也是微微歎息。

    不是自己對不起這個兒子,只是這個兒子太過驕縱,就是連自己,也何嘗不是拿他沒轍呢!

    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皇帝轉過頭去問道:「說吧,你來這寢宮到底是為何事?朕猜你不僅僅是為了來看父皇吧?」

    熙和一怔。隨即老實點頭。

    綿軟的空氣在這個有些寂寥的大殿內肆意地遊走,帶著悲涼。

    熙和看著面前的皇帝,沉重一笑。

    「兒臣查到父皇中毒一事……」他頓了頓,抬起眼看著皇帝臉上的表情,接著說道:「是徐軼所為!」

    皇帝怔了怔,看著他許久。他臉上有一種自己年少時的輕狂與桀驁,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契合地與他本身相交疊。

    「哦?是嗎?」皇帝又是一陣輕咳,待平復了氣息時,才輕輕說道,「你有什麼證據?」

    「兒臣在徐軼的身上找到了血毒……」他望了一眼皇帝,莞爾一笑,「而且這當今世上,也只有他才會有這血毒!」

    皇帝的眉宇皺了皺,轉眼看向自己右手拇指處的傷痕。這個傷痕,是被那日宮女無意中摔碎的杯子劃破的。可是沒想到會遭此劇毒。他心中一沉。

    血毒之所以讓人聞風喪膽,其中一個重要原因便是它會讓中毒者血流不止,直至死亡。那日若不是易水及時趕到,恐怕自己的命也延續不到今日了吧!

    「那麼肯定?」皇帝挑眉。

    熙和冷笑:「父皇,您不是應該清楚徐軼的真實身份嗎?您給過他機會,可是他還是反過來害您!」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鄙夷。

    久久的,皇帝再也沒有聲息。熙和以為皇帝睡著了,探下身子看他,卻聽到他有些孱弱的聲音合時宜的響起。

    「傳朕旨意,將徐軼捉拿歸案!」

    熙和一怔,然後眼中掠過一絲笑意。

    窗外的風夾雜著狂躁與不安敲打著人的身心。那樣漆黑的夜,如同人的眼瞳,深邃的不可捉摸。

    緊閉的窗子被風吹得「辟里啪啦」地響。厚重的帷幔,也在這若有似無的氣息中盡肆浮沉。如同命運也未來,那般的讓人癡迷,又恁的難以捉摸。

    熙和領旨出去,握住那有些沉甸甸的聖旨,他的嘴角竟浮出了一種蔑視眾生的笑意。

    寢殿內,皇帝楞楞地看著那浮華異常的屋頂,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微風如斯。

    這注定會是一段不平凡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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