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盈盈地跟在子淳的身後，回首望了身後的行止，見他的身影漸漸遠了，心中不免一陣歎息。
前面走著的子淳似是看出了琉璃的心事，便冷著一雙眼睛，細細瞅她。像是希望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一般。
倒是琉璃，被子淳盯得不自在了，才羞赧地開口：「王爺為何這樣瞅著琉璃，莫不是琉璃臉上有字不成？」
子淳癟了癟嘴：「不是你臉上有字，是你心中有事！」他頓了頓，說：「本王見你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心不在焉，你倒是說說所為何事？」
琉璃倒是不慌不忙：「琉璃這不是在為夫人的壽禮操心嘛。後天就是夫人壽辰，王爺自是要送壽禮，可是王爺從出來到現在，卻把那正事給忘了！」
她的語氣中倒有幾絲埋怨，就彷彿沒理的是他一般。
這讓子淳不滿地狠狠瞪了琉璃幾眼。
「你這小妮子……」他的語氣中帶了些許狠毒。連那本帶的俊雅氣質，也一溜煙地逃掉了。
「王爺倒是別把氣繼續撒在琉璃身上了，若是讓外人看了，還以為您又虐待自家的奴才了。如果再遇到方纔的大漢，我怕王爺您又吃不消！」琉璃嘴上雖是這樣說，可是身子依舊像以往一樣恭敬地福著，就彷彿剛才說這些刻薄話的不是她本人一般。
「你……」子淳微惱：「你是說本王技不如人？」他腦子微轉：「我說你剛才為何心不在焉，莫不是見到了那個黑衣小子，心魂竟被他勾去了？」
「王爺！你怎能瞎說，好沒道理！」琉璃跺腳。
「難不成讓本王猜對了？他又不是你相好，你著急干甚？」
琉璃別過臉去，也不理他。陽光帶著些許發酵般的清香淡淡地灑在兩人的身上，將他們的四周攏了一層極靜的光暈。
風中的琉璃似乎不贏一握的腰肢像楊柳一般顯得婀娜多姿，陽光靜靜地灑在她的臉上，瑩亮的光華，讓她翹起的嘴唇和緊皺的眉頭都顯得鮮活而生動。
子淳默默地歎息，末了，才從袖中抽出那根琉璃用來束髮的玉簪。
「給，趁現在沒人，把頭髮梳好。」他將那髮簪遞到琉璃手中。然後靜靜看著她如絲綢般光潔柔軟的頭髮。她的小臉就隱在那些如墨的青絲中。
琉璃回頭，顫顫地接過。
「以後休要在外人面前解開頭髮。」他低頭看了一眼那根玉簪，碧玉攢花的簪子，表面澄亮的光輝寂寂的亮著。「還有，以後不要將本王送你的東西輕易送人，如有下次，本王覺不饒你！」他瞪了一眼琉璃，略顯不滿地抿嘴。
琉璃看著手中的玉簪，竟然「撲哧」一聲笑了，這讓立在一旁的子淳霎時窘了臉。
看著子淳因惱而泛紅的臉頰，琉璃心裡原本的那層陰霾也瞬間隱了去，只是好笑地盯著子淳：「王爺，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哼！」子淳拂袖轉身。然後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王爺……」琉璃在身後叫他。
子淳怔在那裡，也不回頭：「把你的頭髮梳好，今天本王帶你來這街市可不是帶你來看熱鬧的！」然後撇下琉璃，翩翩然出了巷子。
街市人流如注，車馬穿梭。原本正中的太陽也微微斜了斜。
子淳看了一眼天色，依舊是晴空萬里，艷陽高照。
這時候劉喜從一頂棗紅色錦織的四簷轎中探出頭來。
「少爺！」他喊了一聲，忙喝住轎夫，惶惶地從轎中出來。
「少爺，二夫人找不到你，讓小人來這街市上尋尋，果真是尋到了！」他唱個諾，身子恭敬地立著。看到琉璃的時候微微點了點頭。
「二娘？她找我作何？」子淳疑惑。
「二夫人想問冷妃娘娘的壽宴您要送什麼壽禮，想讓您提前備下。府中的丫鬟說看到您上街了，二夫人怕您耽擱便讓奴才尋來了。」
子淳點頭。
「回去稟一聲，說母妃的壽禮我自會準備，讓二娘不必擔心。」
劉喜恭敬地作揖。正待上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又匆匆的折回子淳身邊。
「王爺，剛才太子宮中的奴才來報，說烏越國進貢了一批良駒，太子要您去選。」
子淳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你是說太子要送本王一匹良駒？」他高興地笑了。他平時素愛良駒，自己府中的馬自是數一數二的貨色，不知太子今日送的如何。
「是。太子定是聽說王爺素愛良駒，才想著送您。」劉喜看到子淳高興，臉上不禁也佔了喜色。
「回去告訴太子，本王晚一些便到太子宮，親自選馬，不怕他不給啊！」他燦然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劉喜唱了諾，便匆匆上了轎子，朝天安府的方向去了。
身側。
子淳若有所思地笑。
琉璃看著也很是高興。
「王爺好興致，不如，我們便回了吧。」她瞧著他，臉上有淡淡的紅暈。
子淳點頭，似乎對太子宮中的良駒有些迫不及待。
「在回去之前，母妃的壽禮自是要拿的。」他說，對著琉璃笑笑。然後伸出修長的手指指了指眼前的一處店舖。
店舖前的夥計見了來人很熱情地跑了過去。
「爺，您總算來了，您定的東西我們一直為您備著，就等您來取了！」那夥計看著也不過十二三歲，嘴倒是甜得很。
他將子淳和琉璃引進屋子，備了茶。這時候有個長髯的中年人逕自走來，見了子淳唱了諾。琉璃見他應是店舖老闆，便對他作揖行禮。
「爺，您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則雲軒』來，我們可是每天誠惶誠恐的候著呢，就怕怠慢了您。」他喚了夥計遞上清透的帕子，「這熱天暑酷的，紅英，備下酸梅湯！」他對著店舖的內室喊道。
中年人一身的醬紫素袍，長髯及胸，身子略微發福。他看著子淳，眼神極是恭敬。
「爺，您要的東西……」
「取來吧！」子淳抿了一口茶盞中的碧螺春，用蓋子將茶湯上浮著的的茶葉向外撥了撥。
中年人得令，忙喚了夥計，讓他去後院取子淳要的東西。夥計走時中年人還不忘千叮嚀萬囑咐他格外小心，休要摔了。
這時候，有女子端著冰凍的酸梅湯進來，見了子淳和琉璃怯生生地低下頭。
琉璃看了她一眼。粉紅的縐紗裙，零星的散著翠黃的花。盈盈而立，暈紅的粉面，抬眸間正對上一雙如水的秋眸。此刻，她正時不時地往子淳這邊瞟著，看到子淳在看自己，不由得紅了面頰。
中年人看到子淳疑惑的看著一旁立著的女子。便笑盈盈地說：「這是紅英，小人的女兒。賤內最近上京看望小人，便把這女兒從老家帶來了。」
子淳放下茶盞。微微一笑：「這小姐長得倒是水靈，楚老闆好福氣！」
楚老闆也不避諱：「哪裡，哪裡！讓爺見笑了。」他喚過紅英：「紅英，來給這位爺請安！」
只見那女子俏生生地行至子淳面前，眼中含情的望他：「爺，奴婢紅英給您請安！」說著福了身子。
「起吧。」子淳說道，剛才臉上的盈盈的笑意似乎斂了些去。他拿起一旁托盤中的酸梅湯抿了一口。果然冰涼透心！
楚老闆見女兒立著子淳的身邊也不免高興，然後試探著問：「爺也過了弱冠之年，怎麼不曾娶妻納妾……」
子淳微微皺了眉頭。身旁的琉璃也是一怔。對啊，這子淳倒是早過了弱冠，只是他為何一直不曾娶妻？
楚老闆接著說：「若是爺不嫌棄，讓紅英給您做個小妾……」
「今年的宮中選秀女，讓她參加吧！」子淳放下酸梅湯。楚老闆面上也是一喜，難道這天安府的錫王……
子淳看著楚老闆，靜靜出聲：「若是那些皇子看到紅英，說不定會喜歡！」他笑了笑。一身儒雅的書卷氣繾綣，只是，那深諳的眸子中卻劃過一絲邪魅。
楚老闆立即就覺得背脊一陣發涼。
原本子淳身邊站著的紅英，聽了子淳的話也是淚眼涔涔。向他福了身子，便端著托盤倏然進了內室。
琉璃看了一眼楚老闆，見他面上無光，笑得很是尷尬，也不由得心生愧疚。一旁的子淳倒是自在，兀自端著酸梅湯，靜靜地喝著，見到身旁的琉璃瞅著自己，嘴角邊揚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此時的則雲軒寂靜無聲，唯有衣袂被清風吹動時簌簌的清響。琉璃見子淳兀自坐著不說話，也就垂下了眼簾。門外人群熙攘，叫賣聲此起彼伏。一縷陽光透過鏤空的木雕窗子斜斜地照在地上，滿目生花。子淳慢慢地喝著杯中的茶，目光似乎飄到了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