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瞧著衣裳洗的，這……這可怎麼穿啊！」
「是啊，瞧我這衣服，上好的綾羅，被你洗成這般硬邦邦的模樣，穿在身上還不知道怎麼咯人呢！」
兩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拿著幾件式樣花哨的衣服圍在一個上了年紀的胖女人身邊。喋喋不休。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脂粉味，嗆人的味道惹得胖女人連著咳嗽了幾聲。
那兩個打扮妖艷的女人朝著胖女人瞪了瞪眼，撇著嘴，那神情充滿著鄙夷。
「呸呸……真晦氣。」其中一個女人說。另一個女人趕緊從懷中抽出帕子，唯恐那咳嗽傳染了她似的。
這時候，另一個打扮的光鮮亮麗的女人迎了上來。
「哎，姑娘們。可讓我好找！」
那女人晃著她略顯肥胖的腰肢，臉上塗著厚厚的脂粉，乍一看，像糊了一層牆灰似的。此時，她正朝這邊走來，那三晃兩不晃身子像折了的竹子一般，顫顫巍巍。
見那女人過來，那兩個本是喋喋不休的女人莞爾一笑，輕聲喊了一聲媽媽。
那女人用手中的鵝毛扇子輕輕打了一下兩個女人。嘴中哼了一聲。兩個女人見此，撲哧一笑。咯咯的笑聲像樹上爬著的毛毛蟲，蟄的人癢癢的。
「小桃紅，小黃鶯，今天趙大爺可是難得高興，點名要你們姐妹二人陪著。怎麼這會兒，你們到有閒工夫在這邊嬉鬧！」
兩個女人止住笑聲。對視一笑。
「媽媽不知，這男人啊，越是送到嘴邊的肉越不稀罕。我們啊，就是要吊吊他們的胃口！」拿著帕子的女人說著，還不忘嬉笑著瞅了一眼另一個女人。
老鴇雙目含笑，「你們這兩姐妹，腦子裡竟想些什麼呢！一肚子的花花腸子！好了，快去吧，人家那趙老爺可是耐著性子等了一盞茶了！」
兩個女人會意。正待要走，突然想起手中的衣服，略有不滿地嘟噥著。
「怎麼了，姑娘們，怎麼不走了？」
「哎呦媽媽，你說說，我們這衣裳還能穿嗎？」
老鴇看了一眼她們手中的衣服。
「這婆子將我們的衣裳洗的硬邦邦的咯得人難受，這……這還怎麼穿啊。」
「是啊。看我這衣服，生生的給洗出了一個口子。您瞧這衣服的料子，這婆子，她賠得起嗎！」
老鴇接過衣服，看了看。瞧了一眼蹲在地上正在洗衣的胖女人，癟了癟嘴。
「好了，姑娘們，這事包在媽媽身上了，你們先去陪客人，媽媽給你們解決不就成了？」
見老鴇這樣說。姐妹倆再沒有呆在這兒胡攪蠻纏的理由，悻悻地離開了。
姐妹倆一走，本是笑嘻嘻的老鴇惡狠狠地走到胖女人身邊。一臉不悅地瞅著正在洗衣的女人。
那胖女人四十多歲的年紀，臉上粗糙的泛著的褶子。那本似菊花的褶子裡似乎還藏著污濁。一身粗布的灰衣，頭髮微微凌亂的挽著單髻。身後，一個小孩子被繫在女人的背上，正自顧自的玩耍。似乎剛才的爭執她根本不知道似的。
老鴇的眼神看著胖女人和那孩子，眼中滿是厭惡。
「你瞧，這好好的衣裳被你折騰成什麼樣子了？」老鴇將那幾件衣服丟在地上，對著胖女人喊。
「我開給你工錢，什麼時候虧待過你？你在這胭脂樓也呆了很多年了，這樓中的規矩你應該知道。要不是當初可憐你沒了丈夫孩子，我才不會收留你！」
那蹲在地上的胖女人手微微一顫。
見她有反應，那老鴇接著說：「你洗壞了姑娘們的衣服，這衣服的料子你應該知道，上等的蘇州貨。該怎麼辦？這個月的月錢不用領了！好好反省一下，在這兒做活，沒有腦子是不行的。」
那胖女人起身，在圍裙上胡亂擦了擦手。
「是，我以後會小心的，」胖女人說。
「哼！知道就好！」老鴇頓了頓。看了一眼胖女人身後依舊玩耍的孩子。接著道：「還有這個不知哪來的小蹄子，我這裡不是捨粥的善堂，這孩子在這兒若是哪位客官看到攪了他們的興致，哼哼，我要他好看！」老鴇惡狠狠地說，還不忘用手中的鵝毛扇拍了拍那孩子的頭。
胖女人用手護了護身後的孩子。
「鴇媽，您就好心留下這孩子吧。這孩子沒爹沒娘，看著怪可憐的。就讓他在這兒。我絕對不會讓他攪了客人的興致的！」胖女人的語氣中透著懇求。
「你把他撿回來白吃我的白住我的。誰不知道我們胭脂樓該行善了！」
「鴇媽，以後他的吃穿全算在我的月銀裡。有我一口吃的，我絕不肯讓這孩子挨餓！」
「哼，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把他留下？要是女娃養著還有價值。這男娃，養在這青樓裡……」
「鴇媽，你行行好，算我胖嬸求你了……」
這時候，從廚房出來的一個中年女子聽著動靜向這邊尋來。看見老鴇和胖女人，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鴇媽，這孩子可憐你收留了這孩子就算是記錄陰德，你會有好報的啊……」
老鴇看了一眼地上的女人，滄桑的面容，粗布的衣服上沾了星點油膩。頭上包著一塊破頭巾。將她本就順溜的頭髮束得更加服帖。那女人正拽著她的裙角眼巴巴地望著她懇求著。
老鴇厭惡的踢開了女人拽著她裙角的手。
「你這婆子，不在廚房裡炒菜，來這兒作甚？莫不是你也想要留下這孩子？真是胡鬧！」
「張嬸……」胖嫂看著那女人眼中泛著淚光。心中化出無數柔軟的感動。
老鴇正待發作，卻恰好看到京官李家的三公子從前廳踱步走來。忙迎了上去。
「哎呦，是李公子啊，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這怎麼不好好在前面飲酒作樂，跑到後堂做什麼？這後面可都是些粗鄙的老婦，可不比前堂風光。」
李公子瞅了一眼扭著發福腰肢走上來的老鴇。笑了笑。
「媽媽，多時不見了。」
老鴇看著李公子笑得花枝亂顫。手中的鵝毛扇子擺了又擺，看在別人的眼中好似惺惺作態。
「李公子貴客降臨，我這胭脂樓啊真是蓬蓽生輝，我這就找兩個姑娘伺候您勒。」
「唉，慢著……」李公子用折扇擋住了老鴇的去路。
「李公子，您這是……」
李公子一笑。俯身上前，在老鴇的耳邊說：「媽媽可是忘記了你的承諾？我要的那小倌……」
老鴇一拍腿，「哦，是啊，您瞧我這記性！那小倌在房裡一直候著爺呢。說那小子也是癡心，自您走後，他的那顆心喲，嘖嘖！就全在您身上了！」
老鴇嘿嘿一笑。李公子不再看老鴇，逕自上前廳去了。
這時候老鴇才想起來胖嬸身後的孩子。她望了一眼，那孩子長得唇紅齒白，很是伶俐。尤其那一雙眼睛像會說話似的，明晃晃的煞是好看。他長大後說不定也會是個比女人還漂亮的主兒呢！
想到這裡，老鴇的心裡可樂開了花。這年頭，男風盛行，好龍陽者不在少數。如若他有耽美之姿，還怕沒有大把的銀子？
老鴇一步三搖地走到胖嬸面前，看了一眼那還沉浸在自己樂趣中的孩子。像看到棵搖錢樹似的，笑得合不攏嘴。她從地上扶起張嫂。拍了拍張嫂身上的灰塵。在兩人還在詫異她的這一舉動時氣定神閒地說：「我看著這孩子也歡喜，要不就先讓他住下吧。」
胖嬸和張嫂對視一眼，都不曉得老鴇搞什麼名堂。可是聽到這孩子可以住下了，兩個人心情皆是一鬆。會心地笑了起來。
老鴇走後。胖嬸解下繫在身後的孩子，抱在懷中看著。
「張嫂，還是讓琉璃做個男孩子吧。要不然在這青樓，我怕鴇媽……」
一旁的張嫂會意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