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天牢竟成為他最常去的地方,男人的心理作祟,他迫切、不可免俗的想要知道真相如何,可是,不能問無憂,不可以問無憂,若無此事還好,若真有此事,無憂情不可堪的情形,自可預見……
每次審問邱盛,李世民皆是小心翼翼,周圍近旁,不需一名守衛侍從,坐在龍騰椅上、隔著天牢鐵欄……
「你……便不怕朕殺了你嗎?」
李世民耐心有限,天子龍威赫赫……
邱盛隔著漆黑鐵欄,不禁冷笑:「呵,陛下自可殺掉區區草民,但……哈,卻怕殺不掉這段……陳年往事!」
李世民俊臉上、表情堅硬如石,龍目一瞪,聲音滲出唇齒:「你……威脅朕!此事……你……還向多少人說起過!」
忍不住憤怒的揮拳而起,恨不得直接打過去,卻只能緊緊攥著雙手,平復著心中怒氣……
邱盛仍是冷笑,似毫不在意君王的憤怒,李世民嘴唇顫抖,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可是……他是君王,必須理智,他是君王,必須依法辦事,他是君王、他是君王、一切皆因……他,是一國之君!
「朕,遲早一天殺了你!」
龍袍廣袖憤怒揚起,轉身而去……
……………………
裴寂奏疏之上,證據列舉分明,早可以審判斷案,可是,李世民明知安業等人,皆只被利用而已,若要牽出幕後真正主謀,恐需些時日,那麼,一干人等,便殺不得,自包括邱盛在內……
可是李世民心中計較,若留著邱盛,只唯恐夜長夢多,萬一他胡言亂語說些什麼,傳入他人耳中,朝中民間流言蜚語成氣,那時,又要無憂情何以堪?
想到這些,李世民便不覺得心痛如絞,不能面對無憂,卻更不想面對其他女人,多少個日子,只在書房之中暗暗歎氣,內心感到空前煎熬……
李世民遲遲不判安業等人,不安的也不僅僅是自己而已;看似與世無爭的太極殿,忐忑的氣息亦暗暗升騰……
「怎麼這陛下,還未下旨處置謀反之人?裴大人,可還穩得住李孝常他們嗎?」
一女子聲音清若鈴音,在萬柳嬌花中,裙衣飄展如飛,眼神冷靜淡定,正是岳凝……
裴寂輕歎聲氣,回道:「總算還好,只是……陛下近日常常出入天牢,便怕夜長夢多,別……有何變故!」
岳凝回身望裴寂一眼,艷美的眸流光冰冷無溫:「變故?死人……還能生什麼變故嗎?」
裴寂身子一震,望著眼前女人,不可否認有片刻驚懼……
岳凝見他遲疑,解釋道:「裴大人,上一次你說,親信去天牢送飯,他們說起關於邱盛與……皇后之事,可是真嗎?」
裴寂點點頭:「對,劉德裕是那樣說的,而聽說近些天,陛下也常常單獨審問邱盛!」
岳凝唇角揚起絲絲得意的笑,目光絕狠:「那麼,殺人滅口的……便不會是……當今陛下嗎?」
裴寂身子又是一抖,不解,即使是當今陛下又能如何?
岳凝望他疑惑的神情,不耐煩的歎一口氣:「所謂『人言可畏』,有時……要勝過千軍萬馬呢,朝中輿論便交給大人了,這後宮之中,太上皇那裡,自有我與二位娘娘,如此事關大唐聲譽之事,到時候,不怕他不焦頭爛額,咱們的時機,也便到了!」
裴寂頓時了悟,嘴角亦牽出些許笑意……
「記住!」
裴寂剛欲轉身而去,岳凝卻小心的叫住了他,囑咐道:「留住……長孫安業!這樣……才更有文章可做!」
裴寂點點頭:「老臣明白!」
天牢之中,一如既往黑暗不見五指,夜深人靜之時,裴寂侍人照常送進精緻飯菜,李孝常與劉德裕亦照常大快朵頤……
「我說,還要在這鬼地方呆上多久?」
劉德裕顯然已失去耐心,嚼著飯菜,不清不楚的含混出一句話來……
侍人冷冷一笑,向牢門口踱去:「不久了,馬上……馬上……便能解脫了!」
鐵牢門鋃鐺幾聲作響,關閉,劉德裕與李孝常對望一眼,侍人背影在黑暗的天牢中,陰森恐怖……
「這……」
覺出不對,李孝常立時扔下手中食物,衝向鐵牢門口,迅速抓住侍人右手衣袖:「裴……裴寂……裴寂這是要……要……」
「啊……」
身後劉德裕一聲淒厲叫喊:「這……這……有毒,有……毒!」
抓著侍人衣袖的手,慢慢鬆開,雙眼驚懼望著一張笑容扭曲的臉:「裴……裴寂……」
「哼!」
重重甩開李孝常緊抓得手,轉身而去,身後痛悔淒絕的叫喊聲,漸漸輕弱、微細、無聲……
侍人提著另一隻食盒,沿路來到邱勝處,黑暗的天牢中,無一點聲音,侍人點燃身邊燭台、殘火微弱,藉著火光一望,臉色驟變,不禁大驚失色……
鐵牢鎖鏈完好無損,可卻已不見邱盛的人影,空空的牢房中,只有黑鴉鴉一片死寂……
侍人趕忙向天牢門口跑去,剛出內牢,便見幾名天牢守衛歪歪斜斜在外牢地上,伸手一探鼻息,氣息無異,只是暈了過去,侍人抄起身邊黑鐵鍋中的水瓢潑去,潑醒其中一人,怒道:「怎麼搞得?什麼人做的?邱盛呢?」
那人揉揉腦袋,晃上幾晃,神志迷惑不清:「小人……小人不知阿,大人才剛進去,便……便有人自身後襲擊我們,黑衣蒙面,小人只看到一眼,便再不知了!」
侍人將水瓢狠狠甩在地上,沉一口氣,斜眼瞪向獄卒,獄卒連忙低下頭去:「我警告你們,莫要透露出一字半句,這樣有財大家便一起發,否則……哼!你們私縱他人入牢,亦是死罪!明白嗎?」
獄卒趕忙低身,頻頻點頭:「是,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那就好!」
侍人一瞥眼,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