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他!」
李世民放下手來,鬆開無憂已泛微紅的下頜,扣住她纖細的肩,目光中痛惜憤恨的光芒不停變換:「無憂,我一定……為你報這個仇!一定……要他十倍還來!」
無憂一怔,突想起在安業家中見到邱盛的一幕,心中一頓,再望李世民一眼,帝王雙手力道明顯越發深重……
今日,她已聽說了朝堂之事,知道李世民已下令捉拿大哥等人,並且下朝後,直接前去天牢審問,難道,那個邱盛也會參與其中了嗎?李世民才會如此問起……
李世民見她盯望著自己,無憂當初,嬌膚雪肌上條條深刻的痕跡、迴旋眼底,仍歷歷在目清晰……
擁無憂在懷裡,心念卻突的一轉,眼光緩下一些,換了疑惑不解的神情,那個邱盛……為何一定要見無憂呢?李世民緊緊抱著深愛女子,心裡猶疑,卻不忍再追問她一言半語,想那等小人,恐只是孤注一擲吧?
低眉望望懷中女子,心疼不已,可為何也有忐忑、不安於心呢……
☆☆☆
夜已是深了,天牢中濕暗漆黑,朝廷重犯關押在此,卻無一絲生命的感覺……
「沒想到,天牢守衛這般容易受賂!」
一男子聲音輕輕響在黑暗潮濕的天牢中,咀嚼之聲急促,似餓狼爭食……
「噓,小聲些!」
另一男子,站在一邊,四下一望道:「邱盛何在?長孫安業呢?」
李孝常撕下一個雞腿,大口咬著:「長孫安業氣得不輕,定要換了牢房,哼!人家畢竟是姓長孫的,說換就給換了,他那侄兒,就更邪了……」
說著,指指身邊的劉德裕:「竟然……敢對陛下無禮,還要見皇后!真不知在想些什麼!」
「噢?」
黑暗中的男子,臉色難以辨析,聲音卻極為好奇:「要見皇后?為何?」
劉德裕喝著酒,漫不經心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說早年曾經在濟南見過皇后,還說什麼……跟皇后住過些日子,那時候我以為他吹牛,根本沒放心上!」
「真有此事?」
那男子聲音更加驚奇,李孝常卻插進話來:「好了,裴大人到底怎麼說?說好了要放我們出去,若大事一成,可要記我們大功!」
「放心好了!」
那男子隨意應了一聲,心思卻早已不在這件事上!
次日早朝後,李世民獨坐在顯德殿上,命人前去天牢提了邱盛,面色嚴峻如霜,摒退身邊左右侍人,一國之君高高在上,邱盛跪在大殿上,仰頭仍無絲毫敬畏之意……
李世民盯望著他,心中總覺不對,想他一個曾經迫害過當今皇后之人,應該避之唯恐不及,如何會氣焰如此囂張?莫不是有何把柄落在了這個人手上嗎?
想著,俊眉一蹙,卻再無其他表情:「邱盛,你可是……心有不服嗎?」
邱盛頭雖低下,眼眉卻是微微上挑:「回陛下,草民心服口服,更……死而無憾!」
君王冷峻的臉上微泛起詫異之色,隨即隱沒在眼角眉間深處;死而無憾?如此大義凜然的四個字,自這個男人口中說出,聽起來竟是不堪入耳……
「死而無憾?」
李世民深吸口氣,竭力平靜下暗自踴躍的心:「既是死而無憾,又何以……要見皇后娘娘?皇后何等身份?豈是你說見便見?」
邱盛嘴角一拎,唇邊竟是冷冷的笑:「能與當今無比尊貴的皇后娘娘有過春宵一刻,又……何憾之有?」
一句話,如鳴雷巨響轟頂,君王之心倏然遭擊,震顫,地動天搖驚駭……
「什麼?你……你說……什麼?」
威武君王龍顏陰霜突降,騰的站起身來,極力按壓下心中憤慨,直指向跪在地上的小人:「你以為……朕……會相信嗎?」
邱盛仍是冷冷一哼,悠慢道:「陛下信也好,不信也罷,哼……」
面目表情可惡到極致:「皇后娘娘左肩處彎月式痕跡,真是……別樣風情!」
李世民身子不易察覺的怔怔一顫,僵直在當地,過濾著眼前男子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被打亂的心神,慢慢條理,生硬硬壓下心中怒火,唇齒切切相擊:「哼!你以為……朕……什麼都不知道嗎?你為人心狠手辣,曾將皇后鞭打至遍體鱗傷,會看到……會看到皇后左肩痕跡,便想拿來大作文章嗎?」
「陛下所言極是!」
邱盛高揚著頭,仍不見絲毫畏懼表情:「陛下,草民不但心狠手辣,還……好色成性呢,想如此仙姿玉人落在草民手上……」
「住口!」
李世民努力平靜的臉色大變,驟然間風雨狂作,沉痛、懊悔、激憤,在心中霎那交疊,突感到週身麻木沒有知覺……
是啊……是啊……如此男人、如此小人,如此……清逸絕塵的無憂……
指節間攥出「咯咯」響聲,李世民眼前一亂,整個大殿空闊、頓時天旋地轉……
一切風暴皆不在李世民意料之中,邱盛洋洋得意的臉孔,即使殺了他,都不足以洩心中之憤,可這等事情,何其嚴重,無憂的名節、大唐的聲譽,李世民心中亂作一片,無法平息的陣痛……
李世民命人將邱盛押回天牢,此案還未審定,李世民雖恨不得將他碎屍萬端,卻也一時動他不得……
回到麗正殿,面對無憂的心情,更加複雜難堪……
心疼,心疼那為自己受過的苦,為難,為難那難以啟齒的心中利刺……
心情越發喜怒無定,乾脆不再回麗正殿,免得身懷有孕的無憂,被自己郁氣莫名牽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