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裕、李孝常橫死天牢,天牢守衛雖是不明不白被人擊倒,可卻也有了謊稱不知的理由,朝堂之上,氣氛倏然凝重……
李世民端坐在龍椅之上,掃視坐下每位表情,冷冷的眼神,深不見底幽邃……
眾臣你一言我一語,躁亂在朝堂之下,李世民緊緊攥住龍椅座柄,胸口說不出的憋悶……
裴寂見情勢已達高潮,眼角一橫,方才上前道:「陛下,老臣認為,如此證據確鑿之事,陛下卻遲遲未下旨決判,多有不妥,如今再有逆賊橫死天牢、失蹤不見,這……還望陛下下旨,早日懲處長孫安業,以免再添枝節!」
李世民悶哼一聲,低沉道:「哼!只怕此事……還需進一步查明,以免叫真正幕後兇手逍遙法外!」
裴寂蒼眉一挑,冷道:「陛下,老臣聽說……那牢中無絲毫作案痕跡,人便不明不白死去,不明不白失蹤,還聽說那失蹤之人……曾說出了什麼大不敬之言,這……還望陛下明鑒,早日嚴懲謀逆重犯!以塞民間攸攸之口啊!」
大不敬之言!
李世民心底一股潮流倏然翻滾,裴寂冷笑的表情嘲諷,顯然含了其他用意;李世民舒一口氣,強自鎮定下心中怒氣,狠狠道:「裴愛卿聽說的……還真不少!」
亦是一語雙關,兩人對視間,眼光刀鋒不見一絲退避……
朝堂中氣氛沸騰聒噪,無憂照常去太極殿請安,自那日後,已被多次拒之門外,可今日,李淵卻召見了她,身邊除了二位美妃如昔,還多了熟悉冷漠的岳凝……
向李淵和二位美妃行過禮,無憂略一側身,亦是恭敬道:「大嫂……」
岳凝起身,回一大禮:「民女拜見皇后娘娘!」
「大嫂快不必多禮!」
無憂趕忙免去,言語誠摯溫和……
李淵輕咳一聲,對向岳凝,溫言道:「是啊小凝,都是一家人!」
轉而再向無憂望去,眼中光芒瞬間冰涼:「無憂,你近日來得正好!父皇……正有話想要問你!」
無憂神色一晃,李淵如此表情,令心中莫名不安:「是,父皇請問!」
李淵捋捋花白的鬍鬚,嚴肅道:「周姜正母儀的典故……皇后可知道嗎?」
無憂一怔,她自小熟讀經史典籍如何不知?想李淵更不會無故發此一問,略略低眉,和順道:「回父皇,『周姜正母儀,國人盡被恪』,乃是講,周朝王季母親、太王妃子太姜,她一生貞節孝順,以身作則,教育兒女,從不違反婦道,故,太王做任何事,都會與她商量,因而人人稱讚!」
「不錯!」
李淵緩緩站起身來,悠慢幾步,走至無憂身前:「此便是母儀天下的風範!從不違反婦道,從無……任何事隱瞞丈夫公婆和孩子!」
無憂抬起頭,秀目水光微微結凝;只見李淵目光堅持逼視,繼續道:「所以……皇后要以古人為榜樣,貞節孝順,不要隱瞞了什麼、而……有損到皇家聲譽!」
無憂心頭一震,李淵明顯用意的眼,令得全身不由得微顫,貞節孝順?有損皇家聲譽?多麼嚴重的字眼!
無憂細細思看李淵的神情,迷茫不解,貞節孝順?自己有何不貞節孝順之事、引得他用如此警告的目光盯看著自己?略略側目,兩旁著有意味的眼光,亦囂然諷刺……
無憂肯定,一定有事發生!細細想來,李世民近些天的失常,是否也並非無意而為呢?
心中莫名慌作一片,手掌心中、滲出絲絲涼汗……
從太極殿出來,無憂心中久久不平,直走在回往麗正殿的路上,腳步緩慢沉重,李淵警告的口吻,張、尹二妃洋洋得意的表情,以及岳凝饒有意味的冷笑,都叫無憂心裡莫名不安……
她從沒覺得,太極殿到麗正殿的路,有那麼長,似是走了許久許久,方才到了……
宮女內侍在殿口站做一排,恭敬行禮,無憂一見,便知是李世民已經回來,並且,怕是心情不好,免去眾人禮數,緩步走進殿中……
果然,李世民一襲朝服未去,站在窗口,望著園中一樹棠梨,怔怔出神……
無憂走到他身後,輕喚一聲:「陛下!」
如棠梨花飄落如雨,心中沁入一絲甜意;李世民回過頭來,臉上倦意驚人深刻……
「陛下!」
無憂清眸中有微微驚動,秀眉蹙結,如削玉手撫上他疲倦的臉:「陛下,何事這般憂煩?」
李世民深深歎一口氣,冰涼的手,輕攬住無憂薄紗朦朧的肩,卻不語,仍望向窗外暗香漂泊的棠梨花……
無憂站在他身旁,細細思看他臉上神情,俊長的眉蹙起心事重重,眼中鷹銳精光再無鋒芒可循,這……究竟是怎麼了?近些天來,他都是這樣的表情,每日下朝都會來到麗正殿中,話卻是不多,待到天色一晚,便借口匆匆離去,也聽說並未臨幸任何一宮,而是獨自呆在書房之中……
為什麼?到底是什麼事情,令得他如此煎熬自己?!
「是……因為我嗎?」
無憂心中有無端端的感覺,最近太多事情都與長孫家有關,今日太極殿中怪異的一早,也使得無憂心中頗多猜測!
貞節孝順、皇家聲譽!這種種字眼迴響在心裡,竟又是一陣驚動!
李世民暗淡的眼中,亦掠過一絲光芒,卻是沉痛的、懊惱悔恨的,不語……
無憂心中驟然一抽,不語,他為何不語?沉默,他為何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