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站在儲秀宮後花園裡的假山上,剛好看到了一牆之隔的宮道中這一道亮眼的風景。
「清風小主,你在這裡啊!」
清風附眼一看,卻是內宮的大總管秋力。進宮這三個月裡,清風沒少給到他好處,再加上棲鳳樓的雲娘也是從中斡旋。秋力是個貪婪的人,當然也明白清風此舉的目的,他沒少在私底下活動。
只可惜,剛好遇上了梅洛蘭懷有身孕,為了安胎,她根本就沒有召見進宮的家人子,只讓侍郎李慕斯陪在左右。
不過,最近李慕斯去了國子監,忙碌了起來,陪梅洛蘭的時間倒是少了很多。秋力當然明白梅洛蘭此舉的目的,她是想抬高李慕斯的身份。李慕斯雖然負有才子的名氣,但畢竟出身較低,如果要將他扶為側夫,則必須先給予他相應地位先。
相對的,這也給了其他家人子的機會。秋力明白,如果錯過了,怕以後很難再遇到了。
「咱家已經將你推薦給了飛霞宮管事葉公公了,相信不久後就會有回音。不過,你也不能太急燥了,就算真有召見,應該也不會是翻你的牌子,畢竟長公主懷著龍胎,」
清風下了假山,與他一前一後,走在花園的鵝卵石小路上,聽他這麼一說,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有勞秋大總管費心了。」
秋力呵呵地假笑了一聲,兩人又是一番的噓聲後,秋力便辭別離了儲秀宮。
清風立在寒風中,看著一園子的白雪漫漫,心裡說不出感受。
自巧州回來後,梅洛蘭只是問了一下那裡的風土人情,未曾問一下其他事。梅洛睛心裡其實清楚,她的姐姐,溫柔、精明、王者的氣量,她該是對她在巧州的情況瞭如指掌。不過,梅洛蘭不問,她也不敢說出來,畢竟她違了她的心意。
日子輕淡幽閒,伴隨著場場漫飛輕揚的白雪,轉眼間年關已到,往年這個時候,她總會在向女皇請安後便與梅洛蘭呆在飛霞宮中慶祝。今年不同,多了衛斯、李慕斯與慕白,也正因為此,梅洛睛乾脆還請來了司馬復南與白露霜。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自從在巧州別了宋天昊以後,梅洛睛雖然不似尋常女子那般相思入骨,時不時的,也會想著他。這期間,他曾派人送信交與白露霜。白露霜與施若琳不同,她並不認為宋天昊非佳選,而是覺得梅洛睛貴為皇女,更應該有多一些的選擇。
所以,她並沒有扣下宋天昊的信。梅洛睛看了,心情激動盪漾了好一陣,沒想到,冷冰冰如萬年不化的冰塊的他,也會有甜言蜜語的時候。
這樣平靜的日子中,她除了思念的點點相思與甜蜜的期待外,北疆王子慕白讓她原本應該平靜下來的心時不時蕩起了陣陣漣漪。
他也算是傲氣,並沒有直接向女皇請求賜婚,而是全心全意地追求著她。一開始,梅洛睛是覺得他煩人,後來,心倒是軟了下去。
「你打那裡折來這些梅花的?」梅洛睛接過了慕白遞過來的艷得好看的梅花,有些意外。
她因為覺得有些醉酒,便離席到院中來醒醒酒。細雪紛飛,她一襲紅得火辣辣的雪縫,襯得也如雪中的仙女一樣好看,慕白見她拿著梅花時,眼裡有絲絲的喜色。他頓然心神蕩漾,
「為了能博公主開心,慕白我可是翻山越嶺,才找到這一美艷絕俗的花枝的。」慕白依然是一身月牙白錦袍,風流灑脫,卓越倜儻,與梅洛睛一起站在細雪之中,有如畫中的人兒。
施若琳與宮女們見了,都不免感歎,公主與他是那麼的般配。
梅洛睛白了他一眼,卻是不怒,而是嗔笑。
「淨胡說,這宮裡面的梅花也是不少的。只是沒想到你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折了來。啊,莫不是,你早就折了,只是藏著沒有拿出來?」
梅洛睛少有的單純地看著他。
慕白呵呵地笑了起來,沒想到一枝小小的梅花,倒讓他看到了一向刁鑽的梅洛睛的另一面,看樣子,她也如尋常女子那樣,愛好這風花雪月。「你猜。」他故意不明說,略帶挑逗地跟她眨了一下眼睛。
梅洛睛住了一下,收起了單純,故意裝出一副冷傲的模樣。
慕白見狀,繞到她跟前,精緻好看眼睛深情款款,「睛公主如果喜歡的話,那慕白以後天天折來送你。」
梅洛睛當然明白慕白的心思,小小地歎了口氣。
「算了,每天都折,那宮中的梅花不都成了殘缺的樹幹了。」
慕白當然聽得出她變相的拒絕,不過,他可不打算就這麼退卻。他知道自己有利的地方,除了女皇的支持以外,長公主梅洛蘭也因為他對梅洛睛的深情而感動,她也正努力地撮合著她們。
慕白要做的,就是把宋天昊從梅洛睛的心內驅趕了出去。
所幸,梅洛睛對宋天昊用情還不是很深,他還有機會與時間。
他應景地拉起了梅洛睛有些冰的巧手,深情地說願與她踏雪尋梅,觀日月蒼桑。梅洛睛怔了一下,原本還喜氣的臉色莫名一變,幽幽地回了一句:「有些冷了,回屋吧。」
她轉身,緩緩向著熱鬧的屋裡走了進去。留下了一臉愕然和傷懷的慕白獨自立在雪中良久。
紛飛的細雪飄落在他肩上,他沉思著,想不明白剛剛到底說錯了什麼?他不知道,正是他的那句觀日有蒼桑讓梅洛睛又想起了宋天昊,想起了離別前的那天晚上,宋天昊深情如廝地對她說過,願與她牽手看月圓月缺。
她心裡開始有些漣漪,不知道自己還能思念宋天昊多久。她一直以為梅洛蘭的愛是帝王之愛,所以,她的愛絕不會是唯一的。但如今的她似乎也有些搖擺不定,一方面是對宋天昊的相思未了,另一方面,她又對慕白也了些許的好感。好像自己正墜入了漩渦,難以自拔。
宋大哥,你再不回來,怕睛,雪嫣很難等到那個時候了。
過了正月,雪明顯地少了很多,氣溫卻是寒冷了些。梅洛睛正在蘭馨園陪著已經大腹便便的梅洛蘭時,施若琳喜氣洋洋地過來,「公主,你猜誰來了?」
她的話引起了梅洛蘭與梅洛睛的興趣,正疑惑時,一個飄逸清新若仙的身影從莎簾後面走了出來。
梅洛睛一看,也是喜上眉梢。
「小師叔。」她樂得跑了過去,梅洛蘭倒是怔了一下,眼前的顏烈似乎與少年時大有不同,雖然還是那般的沉悶,稜角卻是少了許多,看上去溫和溫吞,氣若芝蘭。
他對梅洛睛寵溺的眼神絲毫不加掩飾,只可惜,梅洛睛卻並沒有發覺。
顏烈見梅洛蘭大腹便便時,也是怔了一下,這才想起了這位長公主已經納侍的事。
雖然顏烈的性子已經改了不少,不過,那孤僻卻絲毫沒的改變。梅洛睛見他與梅洛蘭似乎是語不投機,為免梅洛蘭要費心思去應答,也免得顏烈覺得氣氛過於無聊。她帶著顏烈回自個的晴軒去了。
梅洛睛走後,梅洛蘭有些無聊地拿起了書本,看了一會,著實看不下去,起身來回走動了一下。
她覺得無聊,從懷孕後,為了安胎,也為了她的身子著想,很多事情都由衛斯與李慕斯代辦了。而他們兩個也不負她期待,在朝中慢慢地更換著自己的勢力。這也使得梅洛蘭的帝王之路更加通暢了。
司竹見她如此,便出了個主意,在進宮的家人子當中選一個人來陪她解解悶。
梅洛蘭聽後既沒同意,也沒反對。
司竹瞭解她的性子,便又說道:「奴婢聽說了這次陛下為公主挑選的家人子當中,有一個人的琴棋書畫十分了得……」她還沒有說完,梅洛蘭就打斷了。
「本宮知道,是叫清風的吧!」
司竹驚訝,她可是最近才聽說的,還是飛霞宮總管葉公公推薦了才知道的。
「本宮暫時不想見這個人,他的出身與來歷有些模糊,又與秋力來往過密,這樣的人,怕是有野心的。」
「這,奴婢多嘴了。」
梅洛蘭也沒有責怪她,半靠在榻上,瞇著眼睛休息。
「這一路真是辛苦,王子,你知道不知道,這蕭迅雷真是沒用,差點就讓公主受了委屈。要不是小老兒機靈,這會,怕我們都回不到西洛國了。」
「安老爺子,你不要亂說……」
「我亂說,那王子可以問一公主,是不是我亂說了。」
「好了好了,安莫、蕭迅雷,這一路上如果不是你們兩位,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到達西洛。只是,西洛女皇知道後,會不會……」說話的是個美麗的女子,二十幾歲上下,該是最人生最美好的時光的,但眉目之間,總是隱著痛苦的神情,而鬢角早生的白髮,更是昭示她曾經苦難的日子。
她是慕雪,北疆的六公主,慕白的親姐姐。原本應該是最尊貴的她因為母妃過早離世而被皇帝疏遠、冷落,最後更因此而被當成了政治的棋子嫁往了南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