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兵荒馬亂,花朵朵依舊在閱雲樓中安睡,不知外面世界已經驟然換了一個天地。蕭玉樹勒令任何人都不許在她面前洩露半句。
花朵朵只是覺得奇怪,最近蕭老頭一天到晚不見人影,偶爾出現,來去匆匆,神色疲憊。
她開始懷疑,腹中孩子對蕭玉樹造成了困擾。他之前不是想讓何大夫不動聲色地殺死自己腹中的孩子嗎?不來,更好。
她將更多的精力集中在孩子身上,有時候會不自覺地撫摸著肚子,揣摩他們現在有多大,他們在裡面如何睡覺,有時候她還會跟他們小小聲地說話。
有了孩子,就彷彿有了世間的一切。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漸漸忘記了過去的猶豫與迷惑,只覺得孩子就該是她自己的。
她該吃就吃,該喝就喝,該睡就睡,比以前胖了,臉上紅紅白白的,潤澤的紅暈幾乎要飛出了粉粉的臉頰。
偶爾,也坐在窗前看看花樹與遠處的天空。
一天,她發覺半天都是紅通通的,開始以為是霞,沉沉睡去,一直到了半夜裡醒來,窗口依舊一片淡紅。「青兒,京城發大火了嗎?」她忍不住問。之前連問幾次,她們都支支吾吾地推搪,語焉不詳。
青兒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一下子急紅了臉。
看她臉色,花朵朵早明白了。
「馬上,遣人到花府去,看看他們有事沒。」花朵朵吩咐道。
「是,王妃娘娘!」青兒對其他丫環使了個眼色,匆匆下樓去了。
花朵朵一直注視著她們的舉動,見狀大起疑心,喚了一個向來膽小的丫頭過來,再三審問。那丫頭手腳顫抖,問什麼,只是一句「請王妃娘娘問王爺吧」。
花朵朵急得半死,一疊聲喚人去尋王爺來。豐城姐姐尚未恢復元氣,弟弟剛出生未久,如果京城有什麼大禍,他們能安全逃脫嗎?
她並未知道花府上下全部被囚禁,如果知道,早出府拚命去了。
蕭玉樹匆匆趕來,不耐煩地道:「你吵什麼!」正在與為數不多的幾個官員商量如何反攻,聽聞王妃娘娘有事,他以為身體有什麼問題,嚇得拚命往閱雲樓趕來。
他的語氣,頓時讓花朵朵受到了傷害。她只認為他不喜歡孩子,冷落自己與孩子。
「沒事,打擾你了。」她冷冷地道。
蕭玉樹見她抿緊嘴角的倔強樣子,心想她又誤會了,等有空時再跟她解釋吧,現在緊要關頭,先顧國,再顧家了。
於是,他假裝不明白花朵朵在生氣,略略說了幾句,匆匆又走了。如果,他知道花朵朵會就此離去,他絕對不會如此匆忙,會好好跟她說。
可惜,他們並沒有時間好好傾談。
誤會重重積壓下,花朵朵做出了一個決定:她要出府,親自去確認花府的安全。
「怎麼可能?」青兒嚇呆了。王妃雙腿不能行走,在這兵荒馬亂之際,如何能走出王府?只要出了王府,隨時有性命之憂。
「不,不能,王妃決不能出去。」她拚命阻攔,暗暗怨恨宮中那幾個老嬤嬤禍到臨頭飛得快,如果還在,起碼就可以倚老賣老,管住王妃的任性。
「抬我下去,否則後果怎樣,你很清楚。」花朵朵不喜歡威脅青兒她們,尤其是用自己與寶寶的生命來威脅。可是,在一切明朗之前,不得不如此。
一位健壯的僕婦抱起她,慢慢下了樓,繼而上了轎子,再到馬車。青兒終於忍不住了,急急說出蕭夜與蕭長河他們突然造反,京城大亂,現在出去,絕對很危險。
花朵朵呆住了。為什麼蕭老頭瞞自己到現在?
她喝止了車伕,馬車一動不動停下。
花朵朵緊緊握住了雙拳,臉上,緩緩滑下淚水。蕭老頭一向知道自己衝動,如果不是花老大他們真的有危險,絕對不會這樣瞞得密不透風似的。
花老大一向掌管兵權,雖然前一段時間賦閒在家,餘威猶在,蕭夜要造反,怎麼會放過他?只怕,第一個要對付的便是花老大。
她的手開始不住顫抖。她想不明白,蕭夜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居然要造反!他一向不是逍遙自在的嗎?為什麼包藏了這麼大的野心?
她咬咬牙,吩咐僕婦將自己抱回閱雲樓。
不是不擔心花老大,可是,如果外面真的兵荒馬亂,自己決不能就此出去。自己不是一個人,而是三個人,她不能拿兩個孩子的命去做賭注。
她低下頭,合掌不斷祈禱著:花老大,豐城姐姐,小弟弟,你們,一定要平安,平平安安!繼而又念著娘親,懇求娘親保佑花家閤家平安無事。小弟弟,也是娘的兒子,娘不會這麼小氣不保佑照管的。
她剛回到閱雲樓上,蕭玉樹也跑了回來。
他聞報王妃娘娘要出府,立時拋下在座所有官員,往府門狂奔,幸好,門子說王妃娘娘突然改變了主意,回閱雲樓了。
他怎麼放心得下?什麼國家大任、京城安危都飛到九霄雲外了,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確保朵朵平安無事。
直到看到她坐在榻上,他才鬆了一口氣,走到她面前,道:「往後,你決不能出府門半步!」
「嗯。」花朵朵輕輕應了一聲。在這要命的關頭,她幫不上忙,可是,她也絕不想他分心,拖他後腿。
「朵朵,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轉。」蕭玉樹安慰著妻子,也催眠著自己。在蕭夜已經掌控皇宮與京城的情況下,他只能當這個祈禱真的能夢想成真。
「你去忙吧,我沒事。」花朵朵道。從小到大,任何風雨,都是他為自己撐住了,任何煩憂,都是他為自己解決了。現在,她能做的,只是不讓他為自己分心。
蕭玉樹本以為她會發脾氣鬧著自己帶她出去,沒想到她事到臨頭,這樣鎮定自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將她抱在懷裡,道:「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和寶寶,一定沒事的!」
花朵朵眷戀地藏在他的懷抱中,淒然一笑。蕭夜對南平王府一分一寸瞭如指掌,還能躲到哪裡?
就在這時候,閱雲樓窗外響起了奇異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