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懷珠從地上執起趙晴落地時,散落一地的文件,那裡,有一張張「鍾懷珠」從小到大的相片。
那一個女子,從女孩到成年,從15歲繽紛艷麗的超模生活開始,慢慢的變成與另一個女人近似的模樣。
她早就明白,鍾懷珠其實並不是一開始便長得像祝安好,她們相似的只是那一雙眼睛,但在短短的幾年間,鍾懷珠的臉、鼻子、腮角,都開始越來越像一個人……祝安好。
多張血液報告副本赫然在目:鍾懷珠:A型、RH陽性。
祝安好:O型、RH陰性。
信件中,還夾雜著當年,那一段開始時轟動,後來卻沉寂的往事。
葉墨在海邊的鳳凰樹下,差點開槍謀殺黎創龍。而報仇不成,差點直跳下海的葉墨,被保鏢按住,有人給他抱來了一個血染的嬰兒。
據傳,這個嬰兒是葉墨與情人的私生子,而那個女人,剛剛才從懸崖邊上跳海而亡。
……
祝安好趴著醫院急診室的厚牆,剛停下哭泣,厚門開啟,蒼白的趙晴以平車推著出來,直去到樓上的手術室。
她再次趴在手術室的厚門外,一聲一聲的低喃:「媽媽,媽媽……」
感覺有人在背後輕輕的扶住她,她甩開了他,突然就回身用眼神鎖住了他。
他的臉容蒼白,眼神悲憫,帶著從不在她面前顯露的脆弱和滄桑,與她對視。
她想哭,還想大笑。她有太多的說話要問他,有太多的拳頭還來不及還給他。她想扼緊他的喉嚨,看他在窒息的困局中掙扎,她想一刀刺向他的胸膛,看從那個心臟流出的血液黑成何種顏色。
「葉墨,只是為了真相嗎?只是為了媽媽要告訴我一個真相,你就狠心的出手?出手……殺了她。」
他伸手接住她眼角滴下的淚,心痛欲裂:「我說,我沒有殺他,你相不相信?」
「你說我會相信嗎?葉墨,我不是第一天認識你,我認識你10年了,你有多殘忍,多暴戾,我會不知道?只可惜,媽媽竟然為了這些根本不重要的所謂真相而枉送了性命。」
「珠珠……」
「別叫我珠珠,我是祝安好。」她重重的揮開他還在腮邊停留的手,迎著他愕然的目光,大聲的吼道:「我的名字叫……祝安好。葉墨,我是祝安好。」
「安好,安好,安好啊……」他扶著牆,疼痛又無情的侵襲他的五臟六腑,他的安好回來了,永遠的回來了,只是,這一切,比從前更令他猝不及防,無力掌握。
他一直都以為自己是原始森林裡最高壯挺拔的大樹,她是依偎在他身旁的小花。他輕輕一展臂,就能遮擋她頭上的所有陽光,輕輕的一揚手,便能掃去她身旁的所有陰霾。
但原來,他什麼都做不到。從前做不到,現在做不到,將來更做不到。
「你何必要殺人滅口?你要殺,便殺了我啊。我早就知道,一早就清楚,我就是祝安好。」她咬得唇角出血,強忍10年的悲酸:「只要把我殺了,這個世界就不會再有人知道我就是祝安好,這個世界就可以如你所願,不再有祝安好。」
他撫著胸口:「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很早之前。在上一次,你逼我墮胎,和鄧梓安逼我再一次跳海的時候,我在海裡泡著的那一陣子,我便一點一點的,全記起來了。」
他長歎了一口氣:「原來你知道那麼久了,原來,你也一直在騙我。」
「是的,我在騙你。我……」
「你騙我是為了什麼?既然你記得從前的一切,既然你還像當初一樣恨我,那麼,為什麼還要留下來?」
「因為,我要報仇。」
「嗯,如何報仇?」他笑了,他笑容中閃出的鄙視讓她恨極,癲狂的仇恨終於曝發。
「是的,葉墨,我這個小女人,永遠都敵不過你。我,我在尋找機會,總有一天,我會有機會……殺了你。」
「哈哈哈……比如,在半夜裡,向著熟睡的我舉起刀,一刀刺穿我剛剛才在你身上淋漓盡致的快活過的心臟。」
「什麼?」她驚呆,她確實曾經在夜裡向他舉起刀,差點便刺向他的胸膛,那一夜,他睡得太沉,月光照著珵亮的刀子,刀子反射月色的光芒閃在他的臉上,那樣的溫柔而俊美。最後,她放下了手中的刀,大汗淋漓的深呼吸。
他居然是知道的?他居然一直知道,自己暗地裡,那樣熱切的向他舉起刀子嗎?
「我一直都知道你恨我,我以為,那只是你殘留在記憶中無力控制的影像,卻不曉得,你記得一切,記得你是我的安好,記得我曾經有多愛你,記得你自己一直都莫名其妙的恨我。」
他抬頭苦澀的笑,最近他的笑容總是帶著一種無力的苦澀,與從前那張揚自信的他判若兩人:「如果,那一晚,你能把刀子刺下去,那樣死的話,倒是我人生最香艷、最渴望的死法。安好,死在你的懷裡,是我的福氣。」
「別假惺惺的裝可憐。」
「我不可憐,安好,我一直都不可憐。我一直有你,也明白自己有多愛你。只是你,從來就不知道自己有多可憐。你永遠不會明白,你得到的其實是我傾盡所有的愛,你也永遠不會明白,你曾經有多愛我。」
「不,我不愛你,葉墨,我從來沒愛過你。4年前,現在,即使是上一輩子,我都不愛你……」她在手術室門外向著他吼,他冷芒的眸子黑影浮現:「安好,記住了,還有4天,我們就結婚了。」
「葉墨,你休想,我不會嫁給你,不會,永遠不會……」
祝安好捧著趙晴的手,那一雙手長著厚厚的繭,訴說著她悲苦的一生。早年喪夫,中年喪女。撿來的這個女兒,卻傷透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