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病床邊,葉墨手裡握著的手微動了一下,他抬起一直低垂的眸子,看到了眼前那張蒼白卻不改秀麗的臉。她的大眼睛眨著,定定的望著雪白的天花板,良久之後,她轉著眼眸,迷糊的問他:「我在哪裡?」
他把臉湊近她,嘴唇貼著她冰涼的臉珠:「你在醫院。」
「啊?我又生病了?」
葉墨皺了皺眉頭,微訝的看著她:「珠珠……」
「我又生病,讓你擔心了,是不是?」她捉緊他的手,看了看四周:「小豬呢?他不來看媽媽嗎?」
「哦,他剛剛才回家的。他一直吵著要留下來陪你,我怕他累壞,便讓阿明送他回去了。」
「嗯,我想他。從來,沒有這麼的想他。」她把頭埋進被單裡,長長的歎息著,彷彿那種思念正在把她填滿。
他把她的手憐惜的托起,親了一親:「你要是想小杜,便早點好起來,我們回家,你們就可以,一起蕩鞦韆。」
「嗯……」她重重的點頭。
醫生辦公室,林主任看著手中的病歷,神色凝重:「按照病人現在的表現,的確有可能再次失憶。」
「你是說,她又失憶了?」葉墨輕輕的握緊了手掌,不讓林主任看出他的緊張:「可是,她記得我,記得小杜……」
「但是,她不記得自己為什麼受傷。醫學上有過這種案例,病人只是局部的失憶。也就是忘記了某一段時間裡特定發生的事。可能是因為腦部的損害,也可能是因為心靈潛意識的抗拒,醫學上也很難解釋。而且,你太太曾經有過類似的病史。」
葉墨眉間的鬱結稍鬆,迎著窗邊吹來的冷風:「也好。她能忘記了,就最好。」
「對了……」林主任善意的提醒他:「以你太太的身體條件,最好還是暫時不要懷孕了。」
「我明白的。」
鍾懷珠與葉墨回到家中,小豬便撲了上來,被葉墨白了一眼,小傢伙又趕快跳開,搓著小手掌問:「媽媽,你好一點了嗎?頭還痛嗎?」
鍾懷珠衝上去一把便抱起了小豬,抱著掂了掂重量,淚水盈眶:「小豬啊,我的小豬……」
小豬望了一眼父親惡狠狠的臉色,推了推鍾懷珠:「媽媽,你身體還沒好,讓小杜自己走吧。」
「不,媽媽想抱抱你。」她是始終不肯放下。葉墨沒有辦法,眼見她單薄的身子飄飄搖搖,咳了一聲,衝著小傢伙喊:「來,爸爸抱……」
小豬趕快從鍾懷珠的懷裡掙扎著下來,卻抱著鍾懷珠的腿:「媽媽不舒服啊,要不讓小豬抱你吧!小豬……長大了,要抱媽媽……」他一邊說話,一邊好認真的想把媽媽攔腰抱起,奈何他小小的身子,小小的力氣,只忙得滿頭大汗,媽媽還是紋絲不動。
葉墨只覺好笑,眼見鍾懷珠被小豬抱得無奈又甜蜜,嘴角流露出多日不見的甜笑,便也上來,把鍾懷珠橫抱起來,對著小傢伙微笑道:「你看,媽媽只有爸爸才抱得起。」
後面的小人兒嘟著小嘴:「我也能抱起的,明天……就可以了。」
鍾懷珠從葉墨的胸前向後伸出頭來,對著小豬甜甜的鼓勵:「小豬要抱媽媽,好好吃飯就行了。」
小豬蹭蹭蹭的衝到前面,對著葉墨握起了小拳頭:「爸爸,我一定好好吃飯,明天抱媽媽。」
無限溫馨的回房,殘陽照著暗色的玻璃窗。
小豬雖然好好吃飯,但卻還是沒有辦法「明天」便抱得起媽媽。媽媽便每天都鼓勵他:吃飯飯,明天就可以了。
明天復明天。
鍾懷珠已經很鬱悶,攪著面前的姜酒雞湯,愁容滿面的望著面前的葉墨。
「老公……」甜膩的哀求的聲線,面前的男人卻不動聲息:「嗯,很好吃是吧,吃完這一碗。」
「我又不是生產後坐月子。你不是說我只是不小心墜海嗎?幹嗎吃這種菜單,還天天吃?」
葉墨眼睛抬都沒有抬:「你血虛,這是中醫師精心調配的餐單,你得聽話。」
「醫院裡的陳醫生說我,流了不少血。可是,我全身都沒有傷口,老公,我是哪裡出血了啊?」
「嗯……」他沉思著,放下了手中的報紙,親了她一口:「很難吃嗎?」
「也不是難吃,就是天天吃,龍肉都會沒胃口。」
「那好,我陪你吃。」
「真的?」
「真的。」
「那你也得天天吃,我吃多久,你就吃多久。」
男人歎了口氣,卻只溫柔的道:「好吧……」
於是,每天的姜酒雞湯一式兩份,每天擺了上來。一個月後,葉墨的青春期再次出現,臉上平生第一次,出如此多的青春痘。
就連喉嚨都痛了幾天,打了三天的點滴。
鍾懷珠好內疚的望著他:「是我不好,害你受罪。」
他微笑,把她擁進懷裡。
她懶懶的望著他:「可是,為什麼我吃了那麼多都沒事?」
「你是女人啊……」
哦,只是女人而已。
鍾懷珠任曉玲拖著她的手,淚眼汪汪:「鍾懷珠,你這沒良心的。一病就是一個多月。」
鍾懷珠的眼睛也濕濕的:「曉玲,你想我了?」
曉玲被她的濃情密意嚇了一跳,隨即翻著白眼:「當然想了。身體好了沒有?」
「早就好了,是葉墨要我留在家裡,吃了一個月的姜酒雞湯。」
「哈……又是這一套?你不是懷孕了吧?」
「……應該不是吧?他說,我是意外失血,受傷了。」
「是嗎?我怎麼覺得你是坐月子啊?從前,有一段時間,安好也這樣,每天被葉墨逼著吃姜酒雞湯。」說到這裡,曉玲自覺失言,緊張的看著鍾懷珠。
鍾懷珠淡淡的笑:「沒關係,關於祝安好的事情,我倒是希望可以多聽一點。」
「你不吃醋?」
「早就放開了。她不是死了嗎?我和一個死人慪什麼氣?自己找自己的麻煩。」
「哈哈……對啊,你能想通就好,人生就是難得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