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風木大將軍參加新妃!」大典一側的公公撕長了聲音叫,比前面所有的腔調都高。
「木風參見新妃,瑞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木風低沉有力的嗓音在大殿裡迴響,格外震耳。
新妃的身子微微震動,緩緩抬起長長的睫毛,眼裡有精光閃動,仿若不是淚光。她的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哈哈!木將軍,我們天宇國南征居功至偉之木大將軍。有你的祝福,朕的瑞妃必會惠澤天下。」萬業皇帝代替新妃說話了。
「謝皇上吉言賜福!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木將軍,你的愛子木雲將領沒來嗎?」皇上洞察一切地審視著大殿,銳利的目光巡視了一遍。
「多謝皇上掛念犬子,犬子偶然有恙,留在宮外休息了。」木風平靜地說。
「哈哈,回位吧!」皇上自然地牽起新妃的手,貼心地問,「愛妃冷嗎?手怎麼這麼冰涼,還在發抖。」
木風回轉的身子僵了僵,只是一瞬,他就堅定地回到了原位,和平時的表情一樣,緊繃內斂。冀王看著木風走開,看著高高的新妃硬朗的氣場瞬間倒塌,看著父皇拉住木木的手,說著假惺惺的話,他突然明白了。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
父皇畢竟是父皇,所有人明的暗的活動都沒能逃脫他的掌控。他掌握著天下,掌握著天下所有人,在恰當的時候合適的機會裡,他擄來木木,風光地封她為妃,明的宣示天下萬民聚攏人心,暗的,木木該是多麼重要的一枚棋子,有了木木名正言順地成為他的妃,木風將軍幾十年的經營毀於一旦,沒有了存在的合適理由,失去了為之奮鬥的精神支柱和方向。木風的人,還願意為他賣命拚死復 國嗎?
這麼多的畫師,儀式一過,瑞妃暮雲木雨的畫像會迅速傳遍天下,有關她的傳奇,也會傳到所有東麓國人的心裡。木木,真的是那個傳奇裡木雨。
她在抖,抖得厲害。萬業不得不攬住她,附耳親暱地說著。
她還在抖,花容失色。所有的堅強和高貴都坍塌了,皇甫洌看到了初見之夜那個突然崩潰的小乞丐,漫天的恐懼籠罩著她,瘦小的身子在冷風裡搖曳,那麼無助,可憐。
搖曳的葉子落下了,落在了他的心口上,冰冷冰冷的,天地間一切都不存在了。黑暗籠罩著大殿,皇甫洌只看到暗夜裡蜷縮著的小乞丐,她要被夜風吞噬了。
「木木!」他大叫,迅速跑過去緊緊抱住她,不能失去她,不能再失去她了。被帶走的話就一起吧,不管要去哪裡,風裡火裡水裡,他要陪著她。
大殿上一片驚叫,隨後是死一般的沉寂,是暴雨驟至的陰霾。
一向內斂的冀王皇甫洌,竟大步跨上殿台,推開他的父皇,把新妃緊緊抱住。沒有人來得及反應,沒有人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瘋了嗎?
「木木,不要走,不要逃跑。誰也不能再帶走你,你屬於我,你只屬於我。對不起,以前對不起,對不起,原諒我,原諒我吧!」
西門俏最先明白發生了什麼,她想上去拽下失神的皇甫洌,被身邊的內衛軍攔著了。同時大殿裡所有的大臣身邊都多了帶兵器的人。
萬業皇帝依然那麼冷靜,他冷冷地說:「洌兒認錯人了。帶他下去!」各種情況他都想過了,這個兒子,有著不羈野心又絕對陰沉老成的兒子,在羽翼未豐的情勢下他絕不會輕舉妄動。他防的是太子和木風。
沒想到,他會如此發瘋。
「不!」皇甫洌堅決地說,「她是兒臣的妃,木妃。兒臣的妃怎麼可能再做父皇的妃呢?木木,木木!」他著急地叫著,木木的眼正慢慢合上,他害怕她會就此離開,再也回不來。
「洌兒,不要胡鬧!」萬業皇帝加重了語氣,「父皇知道你在南蜀國一戰中腦部受傷神志不清,所以允許你回到封地冀州好好休養。今日真不該讓你來!父皇本不想公開你這個情況,畢竟你為了我們天宇國戎馬生涯屢受磨難。」
他說得動情,大臣們稍微放鬆了。原來冀王有毛病啊。
驚詫不已的太子突然釋然了,冀王失常了,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不管父皇說的是真是假,這一鬧,他想不失常也不行。冀王,你完了!
完了,全完了!西門俏癱倒在地,滿門抄斬都不為過的罪,他皇甫洌想死,還要所有冀王府裡的人陪死。
他不是不計後果的人,不是粗魯蠻幹的人,難道看走了眼?為了一個女人,為了那個他曾經表現得毫不在意甚至寧願折磨她的女人,他竟會這樣。
「洌兒,趁父皇還能和你好好說話的時候,清醒吧,不然,父皇也不能保你!」萬業對仍然緊抱著新妃的皇甫洌軟裡有硬地說。
皇甫洌完全聽不進去,他的心思完全在木木身上,她的臉蒼白,毫無血色,她怎麼了?她的眼合上了,無論他怎麼喊,她還是合上了。他懷裡的身子軟綿綿的,彷彿最後一絲氣力也被抽走,在他的懷裡曾經離開過很多將士,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了,由於熟悉而崩潰。
「木木!木木!不要走,等等我,我們一起走,一起走,你不是怕嗎?等等我,我不會再讓你害怕了。不會了,再不讓你害怕了!」
他轉身對著萬業皇帝,懇求道:「殺了我吧,父皇,求求你,殺了我吧!」
「真是瘋了!」萬業皇帝失去了耐性,對身邊的一位點點頭,那人走到皇甫洌後面,對著皇甫洌的後腦勺擊了一掌,皇甫洌連同他懷裡的新妃一同倒下了。
「典禮到此圓滿結束!」萬業對眾大臣說,「剛剛發生的如果傳出大殿,格殺勿論!」他恢復了真面目。
朝天門外等著的人只看到了新妃的畫像,只聽到了禮儀官的傳話和故事,關於新妃的那些可以流傳的奇談。
瘋狂的聯歡在天宇國大街小巷進行著,不管是為了新妃還是為了皇帝。
西門俏在傍晚時分回到了冀王府,宮裡來了命令,冀王府的人可以走了,可以到冀州封地去了。冀王要留在宮中,只此而已。
德妃看到西門俏死灰一般的臉,彷彿明白點什麼,嫁入冀王府她就做好了應對一切巨變的準備,只不過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她掙扎著起來,帶著皇帝的特別令牌連同府裡留下的為數不多的家人連夜離開了,甚至沒來得及向娘家人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