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叔急急過來,身後跟著風塵僕僕的和妃,山上幾個月,和妃越發出亮,雖然有掩飾不住的落寞。
「王爺!」她深情地叫,注視著冀王胸前的繃帶。
「和妃回來的好,休息過後,去照顧德妃吧!」冀王說。
「王爺,讓妾身陪你一會兒。」她來到床前,細心整理好木木的衣服。也許,不遠的將來自己也會踏上相同的路。
傍晚時分,木木幽幽睜眼,公公已失去耐心,不管木木是否清醒,宣讀了皇上的諭旨,公佈了罪名,端著御賜的毒酒到木木身邊。
一旁的和妃好像睡過了一會兒,這時醒來起身,生生不穩撞在公公的身上,毒酒撒了一地。
「大膽!」
和妃跪倒求罪,冀王也吃驚,一邊怪著和妃,一邊賠罪。回宮不妥,無奈,只得另尋毒酒。和妃突然說:「妾身在山上,曾驚動冬眠的七寸蛇,被它所咬,幸虧碰到一道士,送妾黑頭蝮蛇蛇毒,以毒攻毒,才救得妾身一命。黑頭蝮蛇實為東北外海孤島特有之物,奇毒無比,妾身還留有少許,不知可否一用。」
有一個公公大致聽說過黑頭蝮蛇,無奈之下只得同意,仍不放心,牽來狼狗試用,果然當場斃命,這才放心灌給木木。
不久,木木就口吐黑血,足足吐了一碗,才沒了氣息。
小莫子終於忍不住大哭,鐵桿跑了出去,冀王臉色陰鬱地叫退眾人,要獨自給木木梳洗。
「謝謝你,和妃!」他感激地說。
「道士交代,要王爺務必遵守。第一,木木從哪裡來,還送回哪裡去。第二,木木貼身之物,不可侵佔。」和妃說。
「知道了,我會的。」
和妃含淚而出,冀王落寞的眼神刺激著她的神經,她又恨又愛。小乞丐和她,注定只是他利用的工具。德妃的小王子夭折,對他才算得上打擊。
後半夜,淅瀝的小雨仍在下,冀王給木木全身擦洗乾淨,背上傷口塗了厚厚的藥,包紮嚴實,喚進鐵桿。
「拿來王妃的的全套裝扮,畢竟她是我的妃!」
「爺,您注意身體!」鐵桿兩眼通紅,已是傷心至極,「讓小莫子服侍木妃吧,您休息會兒!」
「不用,是爺對不住木妃。就讓爺送她上路吧!」冀王緊繃的臉蒼老了很多,「真怕是永別。木木,你在本王唇上的記號永遠有效,為防你花心,爺也給你留個記號,記住,只要記號在,你永遠是冀王的,是皇甫洌的,永遠!」
他抱起木木,輕輕淺嘗她冰涼的唇,然後俯身在她脖頸根部,用力咬,慢慢吮吸。
「爺,你瘋了!」鐵桿掐住了他的喉,「快吐出來,她的血有劇毒!」
冀王被鉗制住,不得不吐出就要嚥下去的液體,腥腥的。
「爺就是想試一試會不會毒死!」冀王面無表情地說。
「爺,你何苦,木木已經去了,還有我們呢,你要我們怎麼辦,德妃怎麼辦,所有的人怎麼辦?」小莫子終於咆哮出木木不省人事後的第一句話。
「爺死不了!」冀王抹了抹嘴唇,「如果要死,一滴足以!」憂慮的神色閃過一絲欣慰。今夜漆黑,明晚,誰能說呢?
太子府裡,木雨小姐踢開了太子寢宮的門,杏目圓睜,緊握著腰間劍柄。
「皇帝賜死小乞丐木木,為什麼沒聽你說!」她用劍指住了太子的喉。
太子輕輕撥開她的劍尖,乜斜著眼睛說:「一個小乞丐而已,沒人幹嘛緊張!」
「你知道什麼?」木雨轉身欲走,急匆匆地。
衣角被太子扯住了,攬過她,太子戲謬裡帶著認真:「我不知道什麼,嗯,說給本王聽,屬於你的秘密?」
太子半真半假的情態捉摸不透木雨小姐強壓怒氣,解釋道:「皇帝對一個小乞丐如此用心,必有蹊蹺,你傻啊!」
「哈哈,美人多慮了,其中蹊蹺本王全知道,要不要講給聽!」太子不依,拽住他不放,木雨小姐著急,只得強顏歡笑迎合他,曖昧了一翻,才脫身。
城外官道,一輛馬車在小雨裡緩緩而行,雨霧迷濛,潤濕了心情。走的留不住,來的總要來。這口石棺本來是為自己預備的,從戰場上鎩羽而回好有了去處,卻正合適木木。
「爺,快走吧,不然半路上屍體會腐爛的!」趕車的鐵桿催促。
「不急,該來的總要來!」冀王緩緩道。
翻過一道高坡,京城被甩在身後,青石路兩邊逐漸泥濘,路邊孤墳,一直迎春花傲然挺立,春雨裡黃得潔淨。
孑然一襲白衣,襟帶飄揚,淒涼。
馬車緩緩停下,白衣掀開車門,四目相對。
「知道你會來!」
「我還是晚了!」
「早了又如何?」
「我會拚死一救。」
「和天宇國為敵,還是放棄世家,知道多少人命嗎?」
「我不管!」
「我期待過,擔心過,這樣最好!見她最後一面吧!是你我無力之舉。」冀王輕輕掀開蒙在木木屍體上的白紗。
慘白!
冀王的手抖了,青陽公子心悸了。至黑的木木突然至白,視覺的反差帶來極大的震撼,仿若不是一人。
「送往哪裡?」決絕的聲音突然響起,木雨小姐已亭立在身旁。她面無血色,分不清臉上是雨,是汗,是淚。
「冀州大邙山,本王遇到她的地方。」冀王不意外。
「改道吧,如果不想節外生枝!」她毅然離開,去留只是一瞬間,有痛楚,也有釋然,火紅的外衣如燃燒的火焰。
「需要我嗎?」青陽公子擔心。
「木木不喜歡吵鬧!」
黯然立於一旁,看馬車飛速馳過。原來所有的只是一場夢,一場自以為是的夢罷了。最終沒有沖天一怒為紅顏的勇氣。
佔不到漩渦的中心,也就主宰不了時局的變換,這時局中來去的人,注定是擦肩而過的風,除了這淡淡的薄荷清香,何曾留住點什麼,伸手挽留,竟不知雨中的手該伸往何處。
繞過一道山峰,官道蜿蜒了。春雨膩膩地下,沒有停歇的跡象。木木是不喜歡雨的,她喜歡朗朗的太陽,天宮不懂她的心,留著無用的淚。
一個土灰色的身影從遠處慢慢移來,不,是站在路中間沒動,馬車越來越近,他卡在那兒,左手拂塵,右手當胸豎立,默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