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乞丐女 第3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葛花白
    鐵桿勒住了馬轡頭,馬嘶鳴著停下,冀王從馬車裡伸出頭來看,果然是大青山的道士。

    「女施主與佛法有緣,貧道特來恭迎!」他含笑,身上衣服已潤濕。

    「從哪裡來回到哪裡去,不是道長所言嗎?」冀王跳下車。

    「來浮塵,去浮塵,來去隨緣;山即山,山非山,山山有情;生亦死,死亦生,生死兩難。施主相信老衲,就聽老衲一言,不信老衲,來往隨便!」白雲道長挪身讓路。

    冀王眼神深邃,臉色逐漸明朗。

    「本王信你,只是道長。」白雲道長孑然一身,冀王疑問。

    「哈哈!」道長大笑著過來,「只需信就好!」他抱起木木的屍體,放在肩頭,正欲離開,冀王前行了一步,有些不捨。

    道長停住,低聲語:「施主繼續,做完未了之事!」語罷,身形一晃,已幾丈開外。冀王已明白,命令鐵桿加速前進,馬車如離弦之箭朝邙山方向行進。

    無名山村突然靜寂了,女鬼突然消失,一時間,湧入的人更多,連同周圍的小山,幾乎都被翻了個遍,可江湖傳言的《蔚箋英筏》仍沒有音訊。

    更多人聚集,周圍時常有人影出沒,甚至擾得鄰村不安生。突然有傳言,月圓之夜神書會出現,於是在下一個月圓之夜,有意之人齊聚,等待月亮升到半空。

    突然大片陰雲飄過,忽雷閃電,隆隆之聲驚駭,恐怖之極。山村除了殘垣斷壁,沒有可藏身之處。彷彿被人驅使,所有人都緩緩朝一水坑移動。

    一聲尖叫,四面八方手持利刃的蒙面暗影黑漆漆壓來,閃電裡,精光閃爍,轉眼間,探寶之人全部身手異處,暗影悄無聲息,彷彿隱入了地下。

    大雨傾盆,屍體被衝入水溝,順水而下。第二天天晴,山村清新宜人,鳥語花香,山花燦爛綻放,正是春天最美麗的日子。

    山村再沒人來,再沒人敢來,成了美麗的死亡之地。

    皂角樹茂密了,盤繞其上的葛花絢麗開放,成串成簇,淺綠銀白。

    清明已過,土白的山間小路靜謐,優雅,如一幅不食人間煙火的暈染畫。一匹健壯的棗紅馬,耷拉著腦袋尾巴咀嚼,慢吞吞的。

    它的主人,同樣健壯的二三十歲男人,靠著粗壯茂盛的皂莢樹出神。往事歷歷在目,鳥兒一般活潑的身影在花叢裡竄,頭髮裡,嘴裡,口袋裡,全是潔白的葛花。

    「葛花白,葛花香,葛花炒雞蛋哥哥嘗一嘗!」黃鶯的聲音消失在 樹杈間濃密的花香裡。

    一腳蹬空,她機靈地抓住樹杈,懸浮在空中。幾雙手同時伸出:「小木魚,跳吧,哥哥接你!」是鄰家哥哥們溺愛的聲音。

    「去!一邊去,誰要你們接,木木只要哥哥接,木木的童養夫哥哥。雲哥哥,哥哥!」她亮開嗓子叫,唱歌一般,沒有絲毫驚恐。

    木雲及時趕到,站到她下面,她雙腳一叉,穩穩地騎在他的肩上。拽住她的手,在眾人簇擁裡一顛一顛坐轎般回到家。

    母親接過她遞過的葛花,嗔怪:「又欺負哥哥!」

    「惡!」她做鬼臉伸長舌頭,夾緊雙腿,「哥哥,走咯!」一路歌聲一路笑。

    樹叢裡笑聲繼續,怎麼就沒了人影。他癡癡地看著,渴望樹叢間跳出嬌俏的人,期望溪水裡冒出調皮的笑臉,小橋上飛奔的身影,山坡上耍賴地胡鬧。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四處都是思念的聲音。

    「木木,」眼角滑出淚水,「木雨~」他大叫,聲音在樹叢裡迴盪。

    他跪下,拿出祭品。

    「母親,原諒木雲的不孝。木雲沒保護好木雨,她隨您去了。您放心,我和父親一定會為你們報仇的。那個您苦苦隱瞞的木雨的宿命我會替她完成。不要責怪父親,不要責怪我,我們不能苟且活著,國恨家仇,怎會煙消雲散。既然是宿命,逃是逃不掉的,不是嗎?您地下有知,該知道了吧,也許父親做得對。那個狗皇帝,有朝一日我一定會提著他的首級來這兒祭奠您,來這兒向木雨恕罪!」

    樹葉婆娑,香煙裊裊,細雨飄忽而至,是離人淚。

    「母親,木雨,不要傷心。今後,這兒清淨了,再沒人來打擾,房屋,所有的一起我都會修繕的,你們,就暫且委屈了,和鄰居們好好相處。鄰家大叔大嬸會照顧你們的,先走的兄妹們也會照顧你們的。」

    「木雨,哥哥晚了一步,晚了一步,你走好。」

    小雨越下越濃,在葛花花蕊上凝結成珠。老槐樹正茂盛,,出地處三角分叉,樹杈已粗壯,分叉處似騎著一人,晃悠著雙腿得意地笑。

    棗紅馬甩動尾巴,尾尖順滑撫著木雲的臉。這個高大威猛的男人,一柄鋼槍所向披靡,一把長鞭出神入化,炯炯目光是破壞一切的狠決。

    攪動江湖,砸爛河山,與他,絕非難事。猶豫不在,牽掛已逝,心比剛堅,再無回頭路。跳上棗紅馬,再一次環村凝視,所有記憶已埋入地下。

    決然離開,他已非來時之他。再無情可牽,再無人可念,鍛造為世上最銳利的刃。

    冀王府裡,德妃滿月後回了娘家,冀王冰冷著臉,和妃小心伺候,冀王府裡失去了一年前的和諧美滿,空落落的。

    溫柔多情的新婚男人,在不到一年的時間裡變了一個人,也許這才是本來的他,孤傲冰冷,深沉難測。

    小莫子貼身照顧他,他不需要丫鬟僕女,甚至不需要老媽子。靜心苑時常只有三個男人,也難得有話,話語好像都和木木說完了。

    「要死了,還不如死了的好!」和妃無人時對貼身丫鬟寶麗發洩,「木木解脫了,輪到我了。」

    「公主,您要忍耐,王爺失去王子很痛苦,您就等等吧!」寶麗好言勸著。

    「你真的相信是木木害的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就像當初、、、、」

    「公主!」寶麗馬上打斷,「慎言,不可!」

    和妃打住了,小聲嘟囔:「就不要叫公主了,他全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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