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如此義正詞嚴,聽語氣,難道是祈國軍隊裡的小頭頭?
大哥去了這麼久,他會不會出什麼事?
「將軍饒命啊!將軍饒命!屬下一時糊塗,請饒恕屬下。」
那個年輕的聲音,此時顯得驚駭不已,拚命求饒。
「目無法紀,擾亂祈軍在民眾心目中的形像,你這種人,留不得。」
那位將軍的聲音聽上去沒有絲毫起伏,下達命令時不帶一絲猶豫,頓時讓無雙心裡對他起了極大的好感,這個男人,是條漢子,懂得尊重生命,懂得戰場上亦不可失去民心。
有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她痛得有些麻木不仁了,這種感覺,是不是表示她馬上就要生了?掙扎著將車簾掀開一角,以極輕微的聲音呼喚道:「救命……」
很快便有人過來,朝裡看了一眼,又退了回去。
車簾再度被掀開,她看見一張稜角分明的硬朗臉龐,古銅色的肌膚一看便是久經沙場,眉宇間的俊美又替他增了一份儒雅之氣。
對上無雙祈求的眼神,這位年輕有為的將軍,心底裡某根弦似被觸動了一般,久久回不過神來。
「將軍,要提防是敵軍使詐。」
有個低低的嗓音在這名將軍的身側響起。
「使詐也不至於將一個即將臨盆的產婦放在這裡。」
他飛快的環視了一眼車廂內的狀況,不由得輕聲問向無雙:「你還能動嗎?」
無雙虛弱的搖頭,大口大口的呼氣,以平息腹部那無法忍受的疼痛。
下一刻,這位將軍解下身上的披風蓋到了無雙的身上,再輕聲說道:「我現在抱你下馬車,你必須有個能平躺的地方,才能順利將孩子生下來,得罪了。」
無雙被抱到了馬車旁的一個客棧,很快這位將軍派人去找的產婆也跟了過來。
「啊!快痛死了!」
無雙的慘叫一聲高過一聲。
「用力,再用力一點!能看見孩子的頭了!」
產婆的聲音也很洪亮。
隨著一陣響亮不已的啼哭聲,她的孩子終於平安出生了!
「夫人,恭喜你啊,得了個大胖小子!」
產婆一邊道著喜,一邊將包裹好的小嬰兒遞到了無雙的身邊,讓她看,當那粉嫩的一小團肉出現在她的眼前時,她突然覺得,自己所受的任何痛苦,在這一刻都是值了,小傢伙的大眼睛此時圓溜溜的正瞪著無雙看得起勁,胖嘟嘟的身子此時是軟趴趴的,小腦袋有些支不起的樣子,卻仍然努力的望著無雙,微微張開他像小花朵似的小嘴兒。
「這個小傢伙真是神了,我接生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次見到剛一出生便睜大眼睛的小嬰兒呢。」
產婆在一邊亦是滿臉的喜色。
門外守候著的那名將軍聽到孩子響亮的哭聲之後,亦推門入內,與他一道入內的還有一名中年男子,看穿著,估計是軍師一類的。
「你的相公呢?怎麼馬車內就只看見你一個人?」
那名軍師首先發問道,在未確定無雙的身份之前,這些人對她肯定是有所戒備。
無雙一聽,眼睛裡面立刻有淚水在打轉:「現在正處於戰亂時期,我與相公本來是要去投奔帝都的親戚,誰知到了楊城,我便肚子疼得不行,我相公一見馬上就下馬車去尋產婆了,然後不知何故一直未歸,假如沒有遇到將軍,興許我與孩子已經死在馬車裡了。」
她說得情真意切,同時,也注意觀察著這位軍師的眼神。
「康達,她剛生完孩子,氣息很弱,不要問她太多問題了。」
將軍發話了,名叫康達的軍師見狀,仍然不肯罷休:「將軍,一般的大良國百姓對咱們祈軍哪個不是恨之入骨,為什麼這個女人見了你,卻感激涕零的模樣?這不是很假嗎?」
無雙聞言,狠狠瞪向康達:「受人恩惠,當然要銘記於心!我若對你們將軍現在大呼小叫,你是不是又該訓斥我是條白眼狼?我只是個普通的小百姓,誰救了我跟我的孩子,我這一輩子感激他,就這麼簡單。再者,你們將軍雖然是祈國人,可是他尊重我們大良國民,他沒有放任自己的手下去欺壓民眾,相反還對那個試圖染指女子的士兵予以重罰,光這一點,我相信不僅僅是我,當時在場的許多人都被將軍的氣度所折服。」
無雙說得激昂萬分,也狠狠的拍了那名將軍的馬屁,直惹得該人哈哈大笑。
「你這個小女子倒是挺有意思的。」
他淡淡的開口,
「要不要本將軍派人去尋尋你的相公,他若是找到產婆回到原地發現你們母子不在,肯定著急死了。」
「多謝將軍,將軍能夠這樣幫小女子,小女子真是感激不盡!」
無雙拚命點頭,心下明白,這位將軍其實同那軍師是一樣的,也沒有放棄過對自己的懷疑,假如當時她在車內只是一個人受了傷,而沒有懷著孩子,只怕這位將軍不會如此輕易的就將她給接到了客棧。
這倒真是個好機會,上天也在幫她接近祈國軍隊,如果能夠取得這名將軍的信任,套取到一些情報,那麼大良國極有可能便不用接受亡國的命運了。
內心有些欣喜,同時亦有些矛盾。
她這究竟是因為什麼如此牽掛著祺洛的安危呢?還有皇宮裡的祺炎,那個小傢伙他現在安全嗎?
一定是因為,祺洛是孩子的父親,所以也不希望他有事,僅此而已,如此安慰著自己。將這些天心裡的擔憂歸結於如此。
「這個小東西,生得真好看啊。」
將軍走過去,看到了產婆手裡的小娃娃,不由得異常欣喜的抱到了手裡,細細的看著,唇角綻放出炫目的笑容。
無雙贊同的點頭,心裡微微有些不滿,這個小傢伙,他活脫脫就是縮小版的祺洛,渾身上下也沒有什麼地方很像她,虧得她十月懷胎如此辛苦,小傢伙真不爭氣,沒沾到她一點優點,可是卻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好漂亮啊,特別是那雙眼睛,清澈純淨,水汪汪的,帶著不諳世事的天真,相信任何人見了,都會忍不住想要來抱抱這軟軟的一團。
「取好名字了嗎?」
將軍又問道,望向榻上的無雙時,不由得在心裡暗暗驚歎,這名女子真的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嗎?為什麼她會擁有這樣一張傾世之顏?即使穿著粗布衣衫,卻無法掩飾她那出塵的容顏,且她眉宇間所流露出來的淡雅,與世無爭,都令他有些怦然心動。
真想知道,她的相公是個什麼樣的人,竟然能夠娶得如此絕美的女子為妻。
「取好了,煜辰,他的的名字是沐煜辰。」
想也沒想,她直接將孩子冠上了沐晟的姓。
「好名字,小煜辰,喜歡你的名字嗎?」
將軍將手裡的小傢伙舉高了些,眼裡仍然是欣喜的模樣。
「對了,還不知道將軍大名。」
無雙一邊與他說著,心裡卻是有些緊張的。
這個將軍會不會把煜辰找借口抱走,不再還給她了?
「安文昊。」
他說著,將小煜辰放到了她的身邊,這個舉動,頓時讓無雙安心不少。
「你先歇息吧,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安文昊還未走出幾步之遠,便聽見小煜辰開始哇哇大哭起來,無雙有些手忙腳亂的輕拍著小煜辰的後背,初為人母,她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小傢伙聽到我要走,就哭了?」
安文昊有些驚喜的上前,見到無雙一臉的焦慮,不知道小傢伙為什麼會突然哭,她正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剛生產完,只有一個人,帶著孩子真是辛苦,要不你就在這裡先住下來吧,我去請個人來照顧你。」
「我該怎麼感激你呢?你對我這麼好?」
無雙眨著泛紅的眼眸,眼底只有酸楚,
「在馬車內,遲遲不見我相公來,我心裡很沒底,還好,你出現了。」
「你與這孩子也是與我有緣,我只期望,將來你不要恨我才好啊,畢竟我們雙方是對立的。」安文昊低低的說著,仍然轉身離去。
只是身後那個女子,倔強的眼,完美的容顏,已清晰無比的映入到了他的腦海,揮之不去。
活了二十二年,已娶妻生子,因此他知道女人生育的辛苦。
可是,從來沒有哪個女人能帶給他這樣的感覺,這般的震撼。
光是那張臉嗎?興許也不是,他從來不是太過在乎外表的男人,所以,初見她時,也只單單只是為了那驚為天人的容顏驚艷了一把,直至後來站在門外,聽著她在屋裡聲嘶力竭的喊聲著好痛。
她與康達爭執時的那種神情,莫名的就這樣竄入了他的腦海。
「將軍,屬下總覺得此女出現得過於奇怪。」
康達走到他的身側,低低的說道。
「我同你的感覺一樣,可是,她只有一個人,帶著一個剛出生的孩子,這一個月之內,她想下床活動都難,你覺得這樣一個弱女子,她可以做什麼?況且,本將軍與她之間,也不會再有其它牽聯。」
安文昊簡短的說出他的看法。
說到最後一句,又劃過一絲小小的失落。
「屬下只是害怕將軍對她的憐憫越深,便會陷得越深,畢竟,這世間擁有如此容顏的女子並不多,將軍出來行軍打仗已有一段時日,心裡有想法是正常的。」
康達說得很坦然,安文昊卻莫名的有了怒意:「康達!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那可是個剛生完孩子的產婦,你把本將軍看成什麼人了?」
他的心裡,只不過是單純的欣賞那個女子的從容,還有她的個性。
並沒有想其它太多。
他家裡有如花美眷,還有一個兩歲的女兒,他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知道家庭要完整才是幸福,他並沒有想過要破壞掉那個女人的幸福。
「屬下該死,屬下只是覺得,待查清楚那女只不過是普通的大良百姓之後,將軍應該將她帶上,凱旋回朝之際,將她獻給皇上,想必愛江山更愛美人的皇上,一定會很高興。」康達輕輕拂了拂衣袖,「這樣的人間絕色,她孤兒寡母的,在這亂世,只怕下場會更慘,您若帶她回祈國,說不定對她還是另一種機遇呢?」
「她有相公,你不要忘了。」
安文昊仍然覺得此舉不妥。
「不是走散了嗎?只要咱們聲稱一直都找不到,她自然會死了這條心,再者,若不是她這張臉,她又怎麼可能有機會入得宮內?天下間多少女子想要這樣的機會都求不來,更何況現在送到她的跟前去?」康達繼續勸說。
「等大良國皇帝真正的成了亡國奴再說吧。」
安文昊甩袖往前,心裡,卻無法避免的將這些話給聽到了心裡。
他與夫人之間,一直相敬如賓,溫吞如水的過著日子。許久,他都不曾有過這種心動的感覺了,為何這個女子偏偏已是他人婦呢?
「小煜辰,對不起啊,不這樣拿捏不準那位安將軍他是不是真的心疼你這個小傢伙啊。」無雙側躺著抱著煜辰,悄悄的掀開襁褓,赫然能夠看到,煜辰的小屁屁上,有一片紅撲撲的掐印,她方才只不過輕輕一捏,怎麼兒子小屁屁上就這麼紅了?
「我的小寶貝,媽媽對不住你。」
無雙閉上眼睛,將臉頰貼上小煜辰的小臉蛋,
「你放心,媽媽一定會安全的帶著你離開。」
沐晟現在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他如果回來時發現她已經不在了,肯定急瘋了,假如他能夠查到這裡……
她現在能與敵方的將軍接近,或許也是一種機會,只是她現在虛弱的下地走動都難,只能躺在這裡等待,懷裡的小煜辰此時已甜甜的睡下了,長長的睫毛撲扇在粉嫩的小臉蛋上,像個玉娃娃似的,無雙的心裡,充滿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