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安文昊請來的人照顧著,無雙手忙腳亂的生活又好了許多。
與此同時,一月之內,安文昊便將駐守楊城的大良國士兵給逼退至楊城之外,此時的楊城,真正被掌控在了安文昊的手裡。
他下令禁止任何人再進入楊城,也不許城內的人出去。
此一作法,頓時惹得民眾怨聲四起。
全城的人開始湧向城門,安文昊高高站立在城門之上,看著激動的人群大聲說道:「現在正是混戰時期,不讓你們出城,是為了確保你們的安危,而不放人進來,更是為了你們著想!你們如果還聽不進去,還想著要出城,那我只能下令逮捕你們!」
人群裡,自然是有祺洛派進來的人,要將探聽到的消息帶出去,只有出城這一個出路,因此,安文昊此話一出,人群裡不但沒有人靜下來,反而更加瘋狂了。
「誰知道他這樣做是安的什麼心?他可是祈國人,現在佔領了楊城,怎麼可能替我們大良國人著想?」
「對呀,我們要出城!」
要出城的聲音,此起彼伏,一浪蓋過一浪。
無雙抱著小煜辰出來時,便見到這樣一場風波。
滿月的小煜辰圓滾滾的,粉粉嫩嫩的一團,此時趴在無雙的懷裡,咬著小手睡得正香。
她遠遠的看著,注意到人群之中有幾人的神色格外的激動,正在極力的煸動身邊的群眾往前擁,安文昊站在高處,估計也看到了這一幕。
那幾個人,必死無疑。
祈軍已佔領住楊城,卻遲遲不見對帝都發起進攻,一定是出了什麼差錯,因此,安文昊才如此慎重起見的將城門大關,不允許洩露出任何風聲,祈軍遇到的難題,假如能夠讓祺洛得知,那就好辦了。
只是這一個月來,她成天只是躺在床上,除了餵奶,什麼事情也幹不了,沐晟也一直沒有消息傳過來,難道他已經出了楊城了?
「夫人,你還是抱著小少爺回客棧去吧,這外面亂成這樣,萬一傷到你們可就不好了。」負責照顧無雙的婦人也跟了出來,伸手攙住無雙的胳膊。
「兩國開戰,受苦的只是我們這些普通老百姓啊。」無雙似是有些感慨萬端的說著,摸不清楚這個婦人的底細,她也不敢洩露自己的心思。
「誰說不是呢?對我們來說,誰當這個皇帝都一樣,我們老百姓照樣過活,可是戰亂一起,我們的家都被摧毀了,光這一點,我就恨死了這祈國的軍……」
婦人說得義憤填膺,突然顧及到無雙,趕緊止住了嘴。
這個發現,讓無雙心下一喜。
「算這位將軍還有點良知,沒有欺壓城內的老幼婦孺,只是這大良國畢竟是我們的國土,他一個祈國人,守著自己的國家不就好了?為什麼非要來入侵我們大良國呢?」婦人喃喃的搖了搖頭,「我只是個婦道人家,說什麼都無用。」
無雙抬眸之際,正好瞧見那在城門之上衣袂翻飛的安文昊,他正下令,將帶頭鬧事的幾個人抓起來,正是無雙之前看觀察到的那幾個人,一共四人,安文昊的眼神倒真是好,一個也沒有落下。
看到這裡,無雙垂下眼眸,抱著煜辰回了客棧。
「現在城門也被封了,想走也走不掉了。」婦人又低聲歎了口氣,「早知道我就應該在一月前出了楊城,去投奔遠方的親戚,也好過現在被囚禁在這城裡要強啊。」
無雙伸出手,輕輕的握住她敦厚的手掌:「大娘,你不用著急,戰亂不會傷及普通百姓的,咱們該怎麼過,仍然怎麼過,抱怨痛苦這一天也是過,開心一點這一天不也是過嗎?不到最後一刻,咱們自己不能先鬆懈了,不是有句俗話叫做,看誰笑到最後嗎?」
她有預感,祺洛絕不會就此輕易認輸,他一定也在奮力守住他的江山,那個狂妄的男子,此時心裡也會有不安與焦慮吧?假如他不將太多時間用在出宮來尋找她的下落之上,是否事情不會到這樣危急的一步?
祺洛啊祺洛,你的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還是你自大的毛病又犯了,天真的認為,你手下的那幾員大將能替你守住這來之不易的江山?
「夫人,你說出來的道理一條一條的,但我能聽懂,光憑這一點,我也會一直照顧你,我看得出來,你一定不是一般人。」
婦人反握住她的手,誠摯的說道。
當晚,安文昊便造訪了無雙。
「我今天抓的那幾個人,他們不是普通百姓,是探子。」
他開門見山的說,
「我下令處死了他們,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想要過來跟你解釋這些。」
安文昊有些啞然失笑的搖頭,為什麼他會處處顧及到無雙的感受?不想讓她因此而對他疏離。
「安將軍,你沒有必要跟我解釋這些,我一個婦道人家,行軍打仗是完全不懂的。」無雙謙虛的垂下眼簾,尋思著該從哪裡找突破口呢?那四人已被下令除死,這安文昊駐紮的地方離此客棧還有些距離,她如果貿然出現在附近,一定會被人懷疑,可是如果不這樣,她又怎麼能夠探聽得到情報呢?一邊要隱藏自己的武者氣息,一邊還要小心翼翼的與之周旋,這樣的生活還真是水深火熱。
「我只是不想讓你誤會我,我不會殺任何一個手無寸鐵的老百姓。假如有選擇,我也不願意扔下自己的妻女,千里迢迢趕來此處侵佔你們的家園。」
安文昊的眼裡閃現的是真誠,
「身為臣子,有太多身不由己。」
「我明白。」無雙衝他輕柔一笑。
一剎那間,芳華盡顯。
安文昊不由得有些看呆了。
是太久不曾碰觸過女子,才會有這樣的感覺嗎?
他的一整顆心,正不聽話的狂跳,這一刻,他真的很恨自己的身份,為何偏偏是前來侵佔她家園的祈國將軍?
被放在床上沒有人管的小煜辰這個時候開始不樂意了,扯開小嗓子開始哇哇大哭。
無雙將他抱到懷裡,不斷的輕聲哄著,這才將小傢伙給哄得咧小嘴笑個不停。
「小東西很粘人,鬆開他一會他就哭個不停。」
無雙邊抱著小煜辰來回走動,邊沖安文昊歉意的笑了。
「這孩子是在向你示威,不可以扔下他。」
安文昊難得打趣道,看著小傢伙那雙眼睛,他的心裡,會掠過一瞬間的平靜,這個孩子,降臨在這樣的戰亂時期,假如他沒有遇上這對母子,真不知道他們的命運會如何?康達的話,赫然響在了他的耳際。
帶這對母子回祈國……
「他可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小寶貝,我哪裡捨得扔下他啊?」無雙皺著眉頭說道,小煜辰像是聽懂了似的咯咯笑個不停。
「只是孩子的父親這麼久了,卻一點消息也沒有,我真擔心他出了什麼事情。」無雙擔憂著沐晟,臉上的哀怨看起來,只讓安文昊心裡一陣揪痛。按照她給出來的畫像,他已經命人在楊城四處查看,確實沒有找到,這個結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該歡喜還是該難過。
「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沒事的。」
安文昊這樣柔聲安慰著她,慢慢的亦朝著她走近了些。
沒有見著她的時候,腦海裡只是會閃現出她的身影,現在她近在眼前,他卻又有些猶豫,不敢上前,怕驚擾了這份美好。
「那個,安將軍,時候也不早了,小傢伙他有些餓了。」無雙在安文昊即將靠近她身側之際,頗為歉意的出聲。
「哦,好的。」
安文昊急忙止步,轉身離去。
無雙鬆了口氣,要是這位安將軍流露出其它意圖,她一激動起來,暴露自己會武,只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還好有小煜辰在,這真是一個完美的好借口啊。
「大娘,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出去一下很快就會回來的。」
無雙將小煜辰交給婦人,讓她抱著他躺在她的床上睡覺,將燈熄滅之後便自窗戶外翻身而下,不論如何,謹慎一些總是好的。
這安文昊即使沒安這個心眼,那個叫康達的軍師,一定也在暗中派人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只要悄然跟上安文昊,她就能夠知道,祈軍駐紮的地方。
生完煜辰之後她的身材恢復得奇快,每日都暗自調息養神,現在的功力,應該已經恢復了十成十,這樣近距離的跟著,相信安文昊也不會發現。
只是今日的安文昊卻並未急著回軍營,反而走到一個酒館坐了下來,那裡,還有一個人,竟是康達。
遠遠的,無法聽清楚這二人在交談著什麼。
無雙唯有耐心等候。
喝酒?更好,他們不喝醉,無雙沒機會啊。
「將軍,您可不能對一個大良國女子動情啊。」
康達瞧見安文昊眼裡的慌亂,出聲提醒道。
「我也不知道動沒動情,只是很奇怪,看到她,就不願意挪動步子,她走到哪裡,我的眼神就跟到哪裡。」
安文昊喃喃的說著,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眼下咱們已經攻到了楊城,派去送信的使者卻遲遲未帶回來任何消息,假如皇上不發兵支援,咱們這一支軍隊就只能在這裡死等,假如讓大良國皇帝知道,咱們沒有後方支援,全力攻擊咱們,那我們這一幫兄弟們很有可能全部在此送命。」
說到這裡,他越發的神情激動,一下便將酒杯給捏得粉碎。
「將軍,您任何地方都好,就是太過忠心了,這一場戰,分明可以慢慢打,您卻偏要自告奮勇先帶兵奪到楊城,朝中那些平日對您頗為微辭的奸臣還不趁你出兵之際揪你的尾巴?」康達也是一臉的無奈,「現在咱們除了等,別無他法了。」
「我就怕再等下去,城內發生暴動,屆時我們若派兵鎮壓,那此前所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大良帝都近在咫尺,我卻不能派兵攻過去,這算什麼事?」
安文昊有些頹然,
「今天那些民眾有多激動,你也看到了。」
「假若還有下一次,那就屠城,誰也不能將咱們現在的狀況給洩露出去。」康達捏住酒杯,慢慢將酒送入唇中,說到屠城二字,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百姓是無辜的,我帶兵打仗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這讓我良心不安,我下不了手。」安文昊搖頭,「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這麼做。」
無雙躲在一側,看著那兩個人一杯又一杯的往嘴裡送,可是這兩人卻絲毫不見醉態,心裡有些著急了,這酒量也太好了吧?這樣下去,她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正在此時,安文昊起身了,康達也搖搖欲墜的站了起來。
「將軍,回軍營不是這條路啊。」
康達見安文昊又朝著來時的路走過去,不由得伸手拉住了他。
「我想去看看那個女人。」
安文昊低聲說著,邁開步伐朝前,康達聽到之後亦緊緊跟上。
眼見這兩個人又折了回來,這不是去客棧的路嗎?
無雙唯有趕緊往回溜,夜色很好的掩蓋了她,在安文昊與康達上樓之際,無雙順利的自窗戶又重新回到了房內,緊張的大氣也不敢喘。
「她睡了,她的那個兒子,只要離開她的懷抱一會兒,就哭得驚天動地的。」
安文昊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無雙的心都拎到嗓子眼了,她這會兒都出為這麼長時間了,煜辰這小子一定要爭氣啊,千萬不能哭。
「兒子依賴母親,都是這樣的。」
康達的聲音有絲醉態,
「將軍,咱們回去吧。」
貓著腰在屋內的無雙,聽到漸漸遠去的腳步聲,這才長舒了口氣。
爾後,她聽到煜辰響亮的哭聲以及婦人輕言細語的哄道:「小傢伙,剛才不是好好的嗎?怎麼這會哭得這麼響亮?」
這小子,還真會挑時候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