邦迪在比尼特大師的手下已經度過了八年左右,這八年中發生的一切讓他感受到了世間的冷暖和炎涼。
他說到底只是個可憐的孤兒罷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誰,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是死了,還是依然健在。也就更不知道他們是富是窮,是貴是賤。是的,他的父母沒有給他任何信物,除去他身上的那些怪異的植物紋身。這麼多年過去,他也不是沒有想找過自己的父母,可惜的是,這紋身上的植物沒有人見過。就算是他所見過的最博學的奧里拉德煉金師也不知道,他的一手繪畫功底就是常年繪製紋身的樣圖練就的。十六年來,只要他見到一個他認為有可能認得這花的人,他就會畫上一幅,然後詢問一番。最後的結果往往是失望。
從記事起,他就是在一個小村落裡生活,他的養父母是一對有個兒子的老夫婦。他的那個「哥哥」就經常欺凌他,但他的養父母卻是極好的老人。如果不是那場突如其來的饑荒,他或許就會在那裡終老一生,也就不會遇到比尼特了。那他的一生也將平平靜靜,不會有任何波瀾。
有人說平平靜靜才是真,可任誰都知道,這種話是用來安慰那種普通人的。誰不是希望當自己老了的時候,回憶起自己的一生時,可以看到一幅波瀾壯闊的大師級畫卷,而不是一張沒有只有淡淡筆墨的學徒畫作。
那場饑荒讓那個本就貧困的小村落的人賣兒賣女,五歲的邦迪也就在那時離開了那個村落,被賣給了一個奴隸販子。接著,他便被一個少年買下了,在那個少年的家裡他做了個放牧的孩子。每天和牛羊在一起,看著牛羊,工作並不累,還可以玩耍。對於那時候的邦迪來說,更重要的是,這份工作可以讓他吃飽喝足。
然而接下來發生了一件事,讓他殺了那位少爺,原來,那位將他買回家的少年竟然是個戀童癖的變態。那個恐怖而漆黑的晚上,讓他永遠不能忘記。
他也就開始了逃亡的生涯,直到他被一家窮人收留。之後,他和收留了他的那家人得到了比尼特的幫助,為了報答那家人的幫助,他自願成為比尼特的魔法學徒。
一開始,比尼特的確待他不錯,就像是親兒子一樣。可是,慢慢地,比尼特的修為一天天的強大起來,一切該發生的,就那樣發生了。
邦迪的經歷很讓人同情,但無論是誰都只知道他跟了比尼特之後的情況。比尼特也並不知道他的來歷,僅僅知道他是那家窮苦人的孩子。僅僅如此而已。邦迪本身也從不多嘴,沒有對任何人說起過自己的事。每每被比尼特毆打,他也多次冒出過尋死的念頭。
這也不能怪邦迪,無論怎麼說,他也不過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雖然他有著堅強的心智,但我們依舊要說,他還只是個孩子,一個苦命的孩子。
這一點是誰都不能否定的。
邦迪一路走得很辛苦,也許是命運對他的考驗,也許是其它因素。總之,現在對他來說,他對於那個叫奧迦德的少年充滿感激的。如果不是他,或許自己已經死了。
這個世界上,只要是正常人,就絕對不會期待死亡。
死亡麼?
邦迪坐了起來,嘴角勾了勾。如果那個少年,這回捱不過去,因為自己死了,那麼自己就隨他而去吧,也算是陰朝地府那去給他做僕人;但如果那個少年命大,那麼自己就永世跟著他好了,自己要成為最強大的煉金師,為他打造這個世界上別人都打造不出的神兵利器。成為他手中一把可以制人於死地的利器,是的,是的,直覺告訴自己,那個少年值得自己這麼做。
邦迪說到底他並不害怕死亡,僅僅十六歲的他還曾殺過人。飽受欺凌的他,對於死亡真的已經看得很淡很淡了。在那悲慘的歲月裡,他曾見過最最滅絕人性的場面,也曾見過最最美麗燦爛的笑容。如同現在的奧迦德一樣,他對一切的看法都極其淡定,也許比現在的奧迦德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他的看法基本上是自己去悟出來的。而現在的奧迦德大多都是在葛比的看法上建立起來的。
輕輕地歎了一聲,便起了身,今天醒來之後身體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雖然他自己也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雖然不能學習魔法,但對於魔法常識還是明白的。由其是得知了自己的體質之後,更是對「禁魔體」的資料熟透了。他明白自己昨受到了火元素的侵襲,如果不是奈奇絲·希姆夫人及時地為自己將火元素中和掉的話,怕是自己今天就已經死了。但居然會恢復得這麼快,這倒是他沒有想到過的。
想不到,他竟然是那個最近被傳得沸沸揚揚的九系法神共同的徒弟,這倒是邦迪事先絕沒有想到的。原本只是認為他最多不過是個淡泊並且會魔法的貴族罷了。卻沒有想到他的身份竟然超出自己的想像那麼多。就算他是貴族也沒有九系法神的共同徒弟來的讓人震撼,因為不要說是貴族了,就是皇族也無法請動一個法神啊。
邦迪他自問不是那種勢利的人,同時他也同千千萬萬少年一樣,對力量極度崇拜。或許別的少年要對力量崇拜的原因只是為了取悅女人,或是為了未來能有一份好工作。可是邦迪不同,他之所以崇拜力量是因為他幼時的遭遇所致。
他安靜地想著,伸出一支疤痕纍纍的手,輕輕地捂在自己的嘴巴上。手上的疤痕大多是早年做牧童和奴隸時留下的,有些甚至是更早的時候與他那個在饑荒中死去的哥哥打鬥時留下的。這樣的一支手,在伯尼亞特大陸上的大多數煉金術士看來,絕對不是一雙合格的手。
煉金術士是以手為飯碗的職業,他們對手的愛惜也深深超過他們對於生命的愛惜。對於他們來說,頭可斷,血可流,命可送,手絕不能傷。伯尼亞特大陸上的人通常是這麼鑒別煉金術士高明與否的——手越是漂亮的,煉金術的手段就越是高明。
這也真接導致了,邦迪後來的一些趣事。
很多年以後,花精小隊中的灰色彼岸花,聖神級別的煉金術士,對同行總是沒有什麼好感。因為他們一看到他的手,就冷嘲熱諷。當然,這也直接導致了彼岸花絕對不會跳槽,不會離開花精。因為最瞭解他的天堂鳥,不會因為這雙傷痕纍纍的手就認為他不合格。相反地,天堂鳥常會這麼說:我們的煉金術士有一雙絕對美麗的手,正是因為這雙與眾不同的手,才有了這麼多的神奇裝備,而且把我們的裝備交由他維護更放心,那雙手的傷痕代表了一個最強的煉金術士的堅毅的心。
站在窗邊,此時的邦迪正在擔心著那個因為他而徘徊於生死邊緣的少年。如果,他死了,那麼自己就隨他而去吧。在那幽冥世界做一雙主僕。
「咚咚咚……」
敲門聲傳來,邦迪回過頭來,收斂起自己的心緒,開口道:「進來,門沒鎖。」
門「吱呀」一聲就打開了,邦迪疑惑地看著進來的兩個人——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和一個黑髮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