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異常悶熱,鄭隊長的心裡也很熱……中午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劉局還詢問了案情的進展情況。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十六號的晚上,鄭隊長他們顧不上休息,召開了一個「7。15」兇殺案案情分析會。
會議室就是辦公室。那個年代,就這個條件,九張辦公桌擠在一個十幾平方米的平房裡面,同志們要想輾轉騰挪,那就得跳探戈或者芭蕾舞;桌上面是亂象紛呈,要不是小王經常拾掇拾掇,或者說要不是辦公室裡有個女同志,那一定是目不忍睹。大家圍成了一個不規則的圓圈,除了小李和三個剛分來的警校畢業生,所有男同志都抽煙,辦公室裡煙霧繚繞,小王雖有怨言,但很難湊效,都習慣了。其實已經不錯了,男同志沒有打赤膊的,頂多有幾個年輕人穿了背心,屋裡只有一台電風扇,同志們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大家對案情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一開始,主要是老李對案情作了一點重要補充,就是同志們到小張村去抓捕衛小寶的時候,梅英向他提供了一個重要的情況,小寶有一把水果刀,蠻長的,一般都放在書包裡,有時裝在口袋裡。
之後,經過大家反覆的討論,可以確認以下幾個方面的問題:
第一,衛小寶在梅英家呆到深夜,並發生了性關係。這一點可以從兩人的談話內容中得到證實。對於這一點,剛開始還是有爭議的。
小李認為,衛小寶和梅英只是剛進行性接觸,因為梅老師回來了,所以,性關係沒有得以深入,衛小寶所說的「那個」可能就是這個意思。
大李則持不同意見,如果這一點能成立的話,那麼,應該如何理解梅英的話呢?梅英說衛小寶大概是在十點多鐘離開的,從八點多到十點多,兩個小時左右的時間,說性關係沒有深入,這怎麼也說不通,這兩個人肯定有一人說了慌,梅英不可能說慌,一個女孩子是不會把髒水往自己身上潑的。那一定是衛小寶說了慌。
小李又提出,假如衛小寶說的是真話,那又該怎麼理解呢?
小王認為,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兩人所說的時間都很模糊,如果衛小寶說少了,而梅英又說多了,也就是說,衛小寶說的「八點多」實際是九點左右;而梅英說的「十點多」實際上是九點多,這樣一來,時間的差距就不大了。因為,當時兩人正處在極度興奮的情緒中,對於時間的感覺是比較遲鈍的。
總之,小寶和梅英兩人的說詞有諸多不一致的地方。這是大家的共識。特別是衛小寶出去小便以後到底有沒有回去,這是問題的關鍵。
「你們有沒有注意到梅英家的堂屋裡面的長條桌上有一個座鐘啊?」鄭隊長提醒道。
確實有一個座鐘,大家都想起來了。
老李一直在抽煙。一包大運河已經下去了一大半。
「老李,說說您的想法。」鄭隊長一向很尊重老李。
「是這樣,我只補充一點:你們到小張村的時候,我仔細地勘察了梅英的房間,在床上發現了一小攤血跡和一塊精班。」
大家又圍繞這個情況展開了討論:
大李又來了精神,老李的話好像為他的觀點提供了佐證:「這正說明衛小寶和梅英兩人的性關係的過程是完整的,最起碼時間是比較長的。」大李說完後猛吸了一口煙。
年齡在隊裡排第二的陳老師——大家叫他陳老師,一是因為他學歷最高,他是一個師範本科生,因為歷史的原因,他誤打誤撞的闖到公安局刑偵隊來了;二是因為他往往會從理論上有一些比較深入的分析,他談了談自己的見解:「這也有一種可能,衛小寶從沒有對性的體驗,對性充滿好奇和幻想,初涉此事,缺乏經驗,加之亢奮與衝動,所以,在與梅英身體接觸初期過早發射,從生理學的角度來說叫『早洩』」
「那麼,梅英床上的血跡該怎麼解釋呢?」大李提出疑問。
「血跡應該是處女膜遭到破壞所致。」陳老師補充道。
「既然如此,那麼兩人的性接觸不就成立了嗎。」大李道。
「我的意思是說,兩個人的性接觸有可能僅僅停留在初期階段,也就是說,剛剛開始就結束了,梅老師不是回來了嗎?這一點,在小寶和梅英的談話記錄裡是一致的。」
接下來是一個段時間的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老李:「還應該在一些細節上做做文章,找找答案。」
這種想法正合鄭隊長的心思,那就先確定基本事實:衛小寶案發當夜在梅英家與其發生了性關係。
第二,初步認定衛小寶的水果刀與梅老師身上的刀口的寬度和深度一致,但前提是必須要找到衛小寶的水果刀才能最後確認。圍繞這一點,大家也曾有過一番較為激烈的爭論:
一種意見認為,衛小寶的水果刀和梅老師的刀口一致,就可認定他就是殺害梅老師的兇手,理由是衛小寶一直帶著這把刀,表面看是用來剖西瓜,而實質上,可看出這個年輕人有戀刀癖,梅英的話就能充分證明這一點,由這一點就可以說明他有明顯的暴力傾向。
持反對意見的人認為,衛小寶的書包丟在了梅家,那麼,刀是怎麼到他的手上去的呢?梅老師回來撞見了兩個人在偷食禁果,事發突然,衛小寶不可能早有準備。梅老師是死在院子裡面的。
有人提出,衛小寶平時偶爾也會把刀裝在口袋裡,天熱,剖過西瓜以後順手把刀放在口袋裡,這是完全有可能,梅英也是這麼說的。
「這就要看衛小寶當時穿的褲衩有沒有可能裝進這把水果刀。」老李的錘子總是敲在鼓心上,最後,他補充道,「我們必須找到那條『褲衩』和那把『水果刀』。」
第三,衛小寶殺人的動機是什麼?老師教了他好幾年,對他視同己出,心裡面早就認定了這個女婿,即使做了荒唐事被發現,也不致於生出此念並動此殺機,這在情理上是說不過去的。
小王指出,作為梅老師來講,他看好衛小寶,就是看好他的人品,之所以讓他和梅英結伴上學,就是十分的信任他,可是,小寶卻做出這樣的事情,這完全出乎梅老師的意料,所以就有可能對小寶做出過激的舉動,這是矛盾的一個方面;另一方面,作為小寶來講,老師很信任他、器重他,在老師的心目中,他是一個很好的小伙子;衛小寶也是這樣努力塑造自己的,然而,東窗事發、醜行敗露,衛小寶心裡的這個坎過不去了,他自己塑造的完美形象頃刻坍塌,他不願看到這樣的結果,同時,為了早一點擺脫老師的糾纏,早一點離開梅家,所以,一時心理失衡,情緒失控,性急智昏。最後,大家對這樣的分析表示認同。
最後,對於下一步的工作,鄭隊長明確了以下幾點:
第一,要到小張村衛小寶家落實水果刀和褲衩的事情。
第二,要到小張村瞭解衛小寶七月十五號這天晚上回到家的時間,越具體、越準確越好——這一點是老李補充的;這應該就是他所說的那個「細節」吧。
第三,還要對衛小寶和梅英的性關係的過程和時間作進一步的、深入的調查。
「請注意,要注意性過程的有關細節,要安排一位女同志找梅英談,關鍵是梅英。」老李最後補充並且特別強調。
快散會的時候,劉局長過來了:「我看見你們這兒還亮著燈,就過來看看。你們也不要搞得太久了。」
劉局長和鄭隊長耳語了一會後,鄭隊長宣佈:「明天進駐梅村。局長答應再給我們配一輛吉普車。明天早上七點五十集合,八點鐘準時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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