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妻主易雲嫣出征的時候,萊清竹茶飯不思,心裡揪心地想她,念她,擔心她會在戰場上出事,擔心她會嫌棄自己的身子不清白,擔心她……
萊清竹亦知道小產後不能過度憂慮,需好好休養,細心調理,可是他還是不能自控地胡思亂想,食不知味,好似自虐一般。
妻主終於回來了,他卻成了快要凋零的花朵,綻放著香消玉殞前的最後一絲艷麗。
萊清竹抬起手欲撫摸一下妻主清麗脫俗的臉龐,易雲嫣明瞭他的意思,握著他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龐,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
「雲嫣姐姐,先讓清竹哥哥把藥喝了吧。」
易雲嫣伸出舌頭添掉萊清竹唇上的血,端起床頭的藥喂萊清竹,可是萊清竹卻一口也嚥不下去,湯藥全部從他的嘴角溢出,順著脖子流到衣襟之內。
易雲嫣只好把藥喝到自己嘴裡,然後嘴對嘴一口一口地喂萊清竹。
苦澀的藥液從易雲嫣的口裡經過再送入萊清竹的嘴中,萊清竹似乎感覺這藥液甜了起來。
葉赫千琪站在一邊木然地看著這一切,他有滿腹的心思想對易雲嫣講,可是所有的話都堵在喉嚨裡吐不出來,這種情況他該怎麼向易雲嫣開口?他不知道易雲嫣的心裡是否還記得兩天後的殿試?
花弄影有些同情地瞥了一眼葉赫千琪,心下黯然,四皇子真是可憐,可是萊侍郎同樣也是很慘,妻主也很為難,她並沒有分身之術。
程無雙眉頭緊鎖,目不轉睛的看著萊清竹,他躊躇片刻之後,咬咬牙,對易雲嫣道:「雲嫣姐姐,其實有一個釜底抽薪的辦法,但是我不知道你同不同意?」
易雲嫣灰暗的雙眸立即亮了起來,燃燒著希望,像是一個溺水的人遇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急切道:「無雙,你快說,是什麼辦法?」
「刮宮,就是剖腹把體內殘留的死胎和淤血清理乾淨,不過必定會傷及子宮,從此以後清竹哥哥就再也不能懷孕生孩子了。」程無雙面色凝重地道,「當然這樣做也有隨時喪命的風險,可是清竹哥哥至少還有一絲活下去的希望,倘若不這樣做恐怕他撐不了幾天了。」
易雲嫣的心裡一沉,這是一個刮宮手術,在這樣的醫療設施簡陋的遠古年代動手術的風險確實很大,可是如果不這樣做萊清竹也會死,只不過死得慢一點兒。
手術成功後,他此生再也不能懷孕生女,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倘若不能生育,也許就是他一輩子的痛, 但是至少他的性命是保住了。
「無雙,按你說的做吧!」易雲嫣終於下定決心。
程無雙立即去安排醫館弟子準備,頃刻,他拿著一瓶酒回來,身後兩個小廝抬著一桶熱氣騰騰的熱水。
程無雙瞥了一眼葉赫千琪和花弄影,道:「我讓小廝帶四殿下到客廳去喝茶吧!」
易雲嫣轉頭看向葉赫千琪,他清雅俊美的臉上寫滿了委屈,一雙剪水瞳參雜著哀傷和焦慮,他瞥了一眼放在床頭櫃上的考題,櫻唇動了動,想對易雲嫣說什麼,終沒有說出口,只是酸楚地輕喚了一聲:「嫣兒……」
隨即淚水便落下,濺到衣衫上。
「琪兒,你先回去,兩日後的殿試我會過去,你放心吧!」易雲嫣看到葉赫千琪的樣子很心疼,她好想把他摟到懷裡安撫一番,可是現在她的懷裡抱著萊清竹,無奈地轉頭碰花弄影道,
「弄影,你幫我送琪兒回宮。」
「是,妻主。」花弄影在任何時候都保持著從容不迫和冷靜,他低垂著眼眸對葉赫千琪道,「四殿下,奴家陪你出去吧!」
葉赫千琪固執地站在那裡,貝齒咬上了自己的朱唇,隱隱的血絲流下,他卻全然不知覺到痛,他知道此刻是萊清竹的生死關頭,若是個賢惠的男人他就不該胡攪蠻纏,不該任性,可是兩天後的殿試決定他和易雲嫣能不能廝守一生,對他來說也很重要,如果失去易雲嫣他也會死的。
易雲嫣對花弄影微一蹙眉低頭,花弄影會意,立即強行把葉赫千琪拉了出去。
程無雙關上房門,點上蠟燭,打開藥箱,幾把明晃晃的短刀在一條白布上擺成一排。
易雲嫣幫助兩個小廝把萊清竹的身上擦洗乾淨,然後她坐在床邊,握著萊清竹的手,道:「清竹,你別怕,我在這裡陪著你。」
「不,妻主,奴家不要刮宮,如果再也不能為妻主生孩子,奴家即使活下來還有什麼意思?」萊清竹虛弱地推拒著。
又一個小廝端來一碗麻藥,程無雙捏著萊清竹的鼻子把麻藥灌了下去,易雲嫣別過臉不忍心看。
萊清竹終於安靜地睡了過去, 程無雙拿起一把刀子,擦上白酒,然後在蠟燭的火焰上燒……
葉赫千琪被花弄影拉到門外,再也不肯挪動一步,他兩眼直直地盯著被程無雙關上的那扇門,似乎感覺這一刻他被關到了嫣兒的心房外。
花弄影無奈,只好靜靜地站在葉赫千琪的身邊陪著他。
花弄影在心裡暗暗祈禱,他希望萊清竹平安,希望妻主和四皇子的婚事順利,因為他希望看到妻主的笑臉。
幾個時辰過去了,夜幕降臨。
月色冰涼,花弄影仰頭看著冷清的月亮,移花宮主已經傳令,要他和姚家姐妹在兩個月之內把少宮主和她爹爹帶回移花宮。
他和姚家姐妹商量過此事該如何向易雲嫣開口,宮主自己家庭不和,女兒不認她,夫郎再嫁人,卻來為難她們這些下人,兩個月之內不能把易雲嫣帶回移花宮就要她們提著自己的人頭回去。
半夜時分,寒意漸重,淡白色的月光朦朦朧朧彷彿蒙著一層迷霧。
花弄影感覺一股涼意襲來,他看了看葉赫千琪,他冷蕭的身影立在門前,夜風輕拂著他的長髮和衣衫,讓這夜寒又多了幾分涼意。
葉赫千琪微低頭著,木然地看著一處地面,如雕像般一動不動,這側影都寂寥得讓人揪心。
花弄影歎了口氣,黑眸閃爍了一下,若是讓他在這裡站一夜,明天妻主知道恐怕又要心疼不已。
葉赫千琪蒼白的面色映在月色下有些淒涼,他的心裡比身上更冷,看著緊閉的門,輕輕地喃喃自語一句:「嫣兒,你真的在乎我麼?」
「當然,妻主當然在乎你。這麼多年你一直霸佔著她的心。」花弄影定定地看著葉赫千琪直言不諱道,「四殿下,你不知道奴家有多羨慕你,同時也很欽佩你。」
「欽佩我什麼?」 葉赫千琪抬起頭,望向花弄影,冷冷清清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詫異。
花弄影話鋒一轉,語氣裡夾帶著嘲諷,接著道:「奴家欽佩四殿下閨房之術厲害,那日奴家站在四殿下的窗外聽到四殿下那銷/魂的叫聲,讓奴家禁不住浮想聯翩四殿下在妻主的身下是如何的嬌艷欲滴。四殿下和妻主在房內那種壓抑著痛苦與快樂交織著的聲音,讓奴家心跳加速,羞紅了臉。」
葉赫千琪錯開視線,不敢看花弄影的眼,略為蒼白的面頰卻泛起一抹潮紅,他沒有想到花弄影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畢竟還沒有出閣,如此這般就屬於浪蕩了。
「只是奴家想不通柳大人在四殿下的床上時,四殿下是否也是這般妖媚惑人呢?」
葉赫千琪瞬間臉色蒼白,右手不自覺地撫上腰間的軟劍,一雙美麗的鳳目變得陰冷,咬牙切齒道:「花弄影,你什麼意思?」
花弄影抬頭,煙波浩渺的眼眸裡平淡如水,不卑不亢地對視著葉赫千琪要把他凌遲的眼神,淡然笑道:「妻主是打算娶四殿下為正夫的,為人夫侍,理應端莊賢淑,可是四殿下做的事卻是在世人眼中有失端莊淑良,為人不恥,與青樓男子一般放蕩的行為。奴家不知道如果妻主知曉你和柳大人已經也走到了那一步她該有何感想?」
葉赫千琪的眸子裡流露出一抹狠絕,隨即又轉過淡漠,他的視線留駐在花弄影如花一般艷麗的臉上,過了好一會兒才幽幽的道:「花侍郎,我沒有對不起嫣兒,真的。柳葉只是在我的床上睡了一夜,我們什麼也沒有做。」
「是嗎?四殿下?你覺得你跟妻主這麼說她會相信你嗎?」花弄影微微一笑,斜睨著葉赫千琪俊美無瑕的臉。葉赫千琪美得邪魅,他有這個資本緊抓著妻主的心,如畫的眉眼,挺直地鼻樑,多一分則厚少一分則薄的紅唇無一不完美地結合,下垂的睫毛,掩去他眼眸裡的寒意,閃著妖邪的光芒。
葉赫千琪聽到花弄影的話,呼吸明顯一窒,內心風起雲湧,遠不如他表面這樣平靜,他其實真的很怕,怕易雲嫣知道這件事,那一夜倘若不是柳葉躺在他的床上,易雲嫣和花弄影夜探他的寢宮時,他就已經和易雲嫣相認了。
「花弄影,你到底想怎麼樣?你以為破壞了我和嫣兒,你就能取代我的位置嗎?」葉赫千琪週身瀰漫出一股寒氣,咬牙啟齒地瞥了一眼花弄影,確又閃避開,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受人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