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五年二月十五日,傍晚五點半鍾左右,歐陽平走進了吳家大院,和他一起來的還有陳傑。
在徐海初他們的屋子裡面,李文化將自己瞭解到的情況,向歐陽平做了匯報,並且談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鮑老太很可能有意隱瞞了一些比較重要的、敏感的問題,這些問題很可能和鮑小英的離奇失蹤有著密切的關係。而且還可能和吳家大院鬧鬼之事有著千絲萬縷的粘連。鮑小英留在家中的衣鞋等生活用品所透露出來的信息告訴李文化:在鮑小英的背後有一個影子,這個影子躲在暗處,如果這個影子客觀存在的話,那麼,他一定是一個男性,鮑老太雖然人老眼花耳背,但不可能沒有絲毫的察覺。長在水邊走,沒有不濕腳,長在林中行,怎會無飛鳥。
聽過李文化的匯報以後,歐陽平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了這樣一行字:「在鮑老太身上尋找突破口。」那麼突破口會在哪兒呢?怎樣才能讓鮑老太把藏在心裡面的東西說出來呢?
李文化的一句話提醒了歐陽平,在鮑老太家的裡屋有一個佛龕,徐海初和李正雲當時沒有在意,因為這個佛龕是藏在一個布簾的後面的。在走出裡屋的時候,李文化透過布簾看到了這個佛龕,包老太為什麼要在佛龕的前面拉一個布簾子呢?文化大革命結束將近十年,但文革的陰影還殘留在人們的思想裡面,求神拜佛雖然已經不在禁忌之列,但人們還是有所顧忌的。
李文化的這句話也提醒了徐海初:「李科長,鮑老太家的佛龕在什麼位置?」
「在裡屋的門後,就在老樓梯的下方。」
「和吳校長家的那個佛龕一樣,吳校長家的佛龕也在同樣的位置。我們前些日子去拜訪吳校長的時候,裡面的門是掩著的,我們都沒有看見佛龕,是皇甫老師看見的,她當時坐的位置,正好可以透過門縫看到那個佛龕。」
「徐老師,你們當時有沒有聞到一股香的味道?」
「不錯,是有一股味道,很特別。」徐海初道。
「和寺廟裡面聞到的味道一樣。」李正雲道。
「這就對了。不但有香的味道,還點了蠟燭。」
「還有蠟燭?」徐海初不得不佩服李文化的觀察力。
「是啊,你想啊,如果沒有點蠟燭,我怎麼能看到佛龕呢?」
歐陽平把大腿一拍:「有了,找到突破口了。」
「什麼突破口?」李正雲睜大了眼睛。
「既然老人家信佛,那我們就在這上面做一點文章。」
「歐陽隊長,你的意思是?」李文化似有不解。
「我們找老人家談一談,在神的面前,她應該會說實話。」歐陽平道。
「那我們現在就去。」李正雲站起身。
「不,要找一個人跟她說,就說有人會算卦,能算出她女兒如今在哪裡。」
「那就請鞠大嫂出面跟她講,我去叫鞠大嫂。」皇甫文華從椅子上站起身,準備往外走。
「等一下,附近有沒有你們熟悉的地方,找一個,我在那兒等著,你們把老人家帶過去。」
「吳家大院對面有一個麵條店,怎麼樣?」徐海初道。
「行,請鞠大嫂把老人家帶到麵條店,徐老師,你帶我先過去,老陳和文化,你們在這裡等著。」
歐陽平跟在徐海初的後面走出了後院,走出了吳家大院,時間是六點多鐘,天已經上黑影子了。店舖裡面的燈陸續亮了。
看到徐海初來了,麵條店的老闆迎了上來。徐海初遞了一支香煙給他,掏出打火機點著了,然後跟店老闆耳語了幾句,店老闆便把歐陽平引進了裡屋,麵條店分內外兩間,外大內小,裡間有兩張桌子,歐陽平在裡面那張桌子跟前坐定。徐海初走進了吳家大院。
十分鐘左右的樣子,鞠大嫂領著鮑老太走進了麵條店,麵條店老闆把二人讓進了裡屋。
「老人家,您請坐,這位大嫂,您也請坐。」
鞠大嫂扶著包老太坐了下來。
「大師,請你給我老婆子掐算掐算,看看我女兒現在可安好?」老人家說話的聲音比較低,外間有兩個客人正在吃麵條,是上生意的時候了,偶爾會有一兩個客人往店舖裡面走。
「老人家,您是給您女兒算姻緣、安危福禍,還是算子嗣、健康?」
鮑老太大概沒有聽清楚,鞠大嫂接過話茬道:「大師。算安危福禍。」
「請說情由——就是把大概情況說一下。」歐陽平怕說得太深了,對方聽不明白,所以又加了一點大白話。
「事情是這樣的,我姑太的女兒突然不見了,有一個多月了。」
「何時不見,請道其詳——是哪一天不見的?」
「一月一號。」老太太道,這一次,老人家聽得很清楚。
「一月一號,老人家,您能否說出具體的時辰?」
「記不清了。」
「午時之前還是午時之後,黃昏之前還是黃昏之後?」
「夜裡面十一點鐘的時候,人還在床上,可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子時不見,應為不吉之徵兆。」
「敢問大師,是否有凶?」鮑老太本來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的,聽了歐陽平幾句說辭以後,她的態度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有凶兆,但暫時無險,卦象顯示,十有八九為男女之事。」
此話一經歐陽平說出,鮑老太的眼睛裡面突然閃出亮光來,「敢問」變成了「請問」:「請問大師,我女兒什麼時候能回來?」
「現如今,人在東方,或者偏東方向,現在只能算到這一步,要想算出離此地有多遠,還得請老人家說出一些具體的細節,男女之事,若非夫妻,定有蹊蹺,請問老人家,您女兒結婚了嗎?」歐陽平是明知故問。
鮑老太突然語塞。
歐陽平估計問題已經到了節骨眼上,要想把飯弄熟了,歐陽平就得再加了一把柴:「老人家一定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可有半點隱瞞,否則,本人愛莫能助。」
鮑老太朝坐在旁邊的鞠大嫂看了看。
鮑老太雖然動作的幅度不大,但歐陽平看得非常清楚:「這位大嫂,請您去拿一樣鮑小英失蹤之前用過的東西。」
「什麼東西?」
「只要是她用過的東西都可以,最好是衣服。」
鮑老太從懷裡掏出一小串鑰匙,遞給鞠大嫂:「衣服在櫃子裡面。」
鞠大嫂走出了麵條店。
「老人家,您說吧!千萬不能有任何隱瞞,否則就算不準了。」
「大師,是這樣子的。」鮑老太把聲音壓得非常低,「今年夏天,她有三個月身上沒來。」老人家在說「三個月」的時候,豎了三個手指頭,聲音特別低。
「老人家,您是根據什麼確定她三個月身上沒來的呢?」
「平時,她的衣服都是我洗的,她身上來的日子,不是提前一兩天,就是退後一兩天,三個月,她的褲頭都是乾乾淨淨的。」
「後來呢?」
「九月份的時候,她突然離開家,三四天以後才回來。」
「這件事情還有誰知道?您有沒有跟人說過?」
「這種事情瞞都來不及,誰還四處張揚?」
已經到問題的核心了:「老人家,男人是誰?」
「不知道,這死丫頭,整天神神秘秘的,我年紀大了,眼花耳背。兒大不由娘啊!」
這個結果是歐陽平始料不及的。
鞠大嫂來了,她拿來了一件內衣。歐陽平告訴鮑老太,她的女兒應該就在南門鎮。鮑老太聽了歐陽平的話以後,心情似乎平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