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一點鐘,徐海初提著一袋油炸散子、一包蛋糕,和李正雲走進了鮑老太的家;他們進去的時候,吳校長家的門上已經上鎖,這說明,吳校長出門去了,屋子裡面沒有一點動靜,就跟沒有人一樣。
李正雲走出門外,朝後院招了招手,不一會,李文化也走進了鮑老太家的門。李正雲掩上了房門。
讓徐海初他們感到頭疼的是,鮑老太的耳朵不太好使,所以跟她說話的聲音必須大一點。可是,如果要是大一點,弄的人人皆知,這恐怕就不妥了吧。所以,只能連說帶比劃,還得把嘴往老太太的耳朵跟前湊,不過,這鮑老太倒也還識趣,她自己也是個愛面子的主,所以也盡量把聲音壓得很低,這樣最好。
徐海初也有自己的辦法,他們進屋的時候,鮑老太正在床上躺著,聽到敲門聲,就從床上爬起來,徐海初趕緊迎上前去,把老人家扶到床上,同時把點心放在床前的櫃子上面,這樣一來,就可以在裡屋說話了。
外間也有一張床,是一張竹床,這張床應該是鮑老太的,裡屋的床應該是鮑小英的,這從床上的墊單和被子就能看出來。
老人的耳朵雖然背,但眼睛好像比較好使:「瞧你們,帶什麼東西啊!讓你們破費了。」
李正雲帶著李文化跟了進去,鮑老太摸不清楚號頭,以為李文化也是吳公祠小學的老師。
徐海初他們這次來,有兩個目的:一是向鮑老太瞭解鮑小英的情況;二是想看看鮑家有沒有進入二樓的通道,樓上面就像一個被時間完全禁錮的世界似的,生活之中竟然會有這樣一個所在,它不由你不想入非非。也不由你不生出許許多多的猜測。吳家大院裡面,恐怕沒有一個人不想知道樓上那幾扇窗戶裡面究竟有些什麼。
鮑老太坐在床邊,徐海初和李正雲坐在鮑老太的旁邊。李文化坐在櫃子旁邊的椅子上。
屋子裡面和吳校長家相對稱的地方,原來應該是樓梯的所在地,木板牆上面有明顯的樓梯被撤掉以後所留下的痕跡,在樓板西南角的地方有一個一米見方的木板和原樓板不一樣,一看就知道是後來釘上去的,這一米見方的後加樓板有比較明顯的縫隙。再看看這間屋子的北窗,與樓板之間相隔一楂的距離,從這個地方應該能夠爬到樓上去,樓上面,外是欄杆,距離欄杆一米左右的地方是門窗,從鮑老太家的窗戶爬上去,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不過要選擇一個恰當的時機才行。
「老人家,您女兒今年多大了?」徐海初明知故問。
「啊?你說什麼啊?」
徐海初只得把嘴湊得再近一些:「您——女兒——多——大——啦?」
鮑老太右手豎了三個手指頭,左手又豎了兩個手指頭,這恐怕是老人最不願意提到的話題,李文化從老人的眼睛裡面看到了幾許悲哀和感傷。
「她——有沒有——談對像——啊?」
「沒有,前街有人給她介紹對象,這個死丫頭就是不肯談,也不知道她中了什麼邪。」
「老人家,是——不是——她心裡——已經——有人啦?」
「沒——沒有人。確實沒有人。」
「老人家,派出所的人要是來的話,不管您知道什麼,都應該跟他們說清楚了,難道您不想早一天找到您的女兒嗎?」
「她確實沒有人。」
「老人家,您平時就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沒有,什麼都沒有。我老婆子年齡大了,眼睛看東西看不真切了,耳朵又聽不見,」
「老人家,您女兒在哪裡工作啊?」李文化接過徐海初的話茬道。到底是搞刑偵工作的,提出來的問題還是蠻專業的。
「我家英子沒有工作。」
「那麼,她平時的零用錢都是您給她的嗎?」李文化看著掛在床裡面竹竿上的兩套睡衣和一件深紅色毛呢大衣問道。
「哪有什麼零花錢啊!他爹死得早,我們母女倆就靠他爹二十幾塊錢的撫恤金過日子。」
「那麼,您的兩個女兒條件怎麼樣呢?她們是不是經常給鮑小英零花錢用呢?」李文化之所以提出這樣的問題,是有考慮的,因為,鮑小英的生活用品的水平和家裡面的經濟狀況是不對稱的,睡衣這樣的物件在當時的中國社會,還沒有進入普通人家;那件掛在竹竿上的毛呢大衣,在小鎮上也應該是絕無僅有的。當李文化低頭朝床肚底下看的時候,他頭腦裡面的問號就更大了,床肚底下單是皮鞋就有三雙,而且款式也比較時髦。
「你是問大英和二英啊,她們的日子過的和我們一樣的緊巴,哪裡有錢給小英用啊!」
徐海初注意到了李文化的眼神,他在枕頭旁邊看到了兩本書,隨手拿過來看了看,一本是《西廂記》,一本是《茶花女》。李文化也看到了。
「老人家,這些衣服和鞋子是您給她買的嗎?」
「我哪有什麼閒錢給她買這些勞什子喔。」
「那這些……是……?」
「誰知道這個死丫頭是從哪裡弄來的呢?」
「那麼,這兩本書,是你們家的,還是……」
「書是她問別人借的。」
「向誰借的?」
「不知道,這個死丫頭外面的事情從來都不跟我說。」
三個人的心裡面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在鮑老太的心裡面的某一個角落,應該藏著掖著一些東西。一個母親,竟然對自己女兒的事情一無所知,這很不符合邏輯,更有違情理。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呢?老人的心中充滿了矛盾,她既想念女兒,有怨恨女兒,要不然,她為什麼不早一點報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