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皇后 兩朝國後的傳奇 **宮闈
    我知道,流澈敏一定借題發揮,多次進言將我斬殺,或者廢黜,或者移居行宮。然而,流澈淨遲遲不予表態,隻身頂住多方的巨大壓力,幫我扛住所有的一切,縱容我安逸的躲在葉將軍府,更是縱容我從未主動向他解釋與認錯。

     可是,我沒有錯,我該如何說?我的解釋,他會聽嗎?假若會聽,那日便不會拂袖而去。他當真疑我!

     我獨自住在北苑,屋子的西面是一個小園子,遍植杏樹、海棠、桂樹與梅樹,陽春三月,遒枝抽芽吐綠、欣欣向榮,杏樹與海棠迎風吐香,綻開輕薄如綃的花朵兒,密密匝匝的堆積於遒幹上,似白雪,如輕紗。

     每日午後,都會在小園子裡消磨春日辰光,什麼都不去想,只有香風細細,只有繁盛花事,或許還有點點滴滴的念想吧。

     有腳步聲輕細傳來,無需回頭我亦知道是阿綢。她為我披上玉色錦綸披風,溫軟道:「起風了,夫人,天色不早,還是回屋吧。」

     我和言道:「阿綢,我是否做錯了?是不是太過任性了?」

     阿綢應道:「夫人,任性與否,但求問心無愧,不過,陛下終究是男人,見到……陛下——」她驚呼一聲,慌忙跪了下去,悄悄拉了一下我的披風下擺,「陛下聖安!」

     他終究是主動來了。心口突突的跳起,我靜立不動,不想轉身,只因我不知以何顏面立於他眼前。可是,我很想看看他,看看他是否清減了,看看他是否因我而殫精竭慮而容顏消損,看看他……只是很純粹的想要看看他……

     竭力壓下心中糾結的念想與膽怯,不敢回身,只聞他沉穩的腳步聲,只聞阿綢躬身退出小園子的輕聲。

     天色晴好,晚霞紅艷、鋪就西天如鮮紅錦緞,灑下漫天金輝。晚風揚起,枝上繁密杏花淺紅輕透,花瓣揚灑,恍如舞姬瑤裙袂上的花紋翩躚飛舞。

     流澈淨也不說話,靜靜站立於我身後,只聞輕微的呼吸聲。良久,良久,他終於開口:「那日……」

     他仍是疑我、不相信我,仿似有一把利箭絞入五臟深處,痛徹心扉,溫熱的淚水立時模糊了眼睛,如鯁在喉,一句都說不出來,一句也不想說……

     流澈淨移至我斜後側,緊挨著我:「阿漫,告訴我,究竟有沒有?」

     有沒有?有沒有?他竟是這般不瞭解我、不相信我,居然還要我親口告訴他沒有,他才肯相信我!漫天漫地的,皆是粉色的花苞與花瓣,漸趨流連成一片,汪洋成粉色綢紗,被風揚起,在我眼底晃動,晃動……已是淚落如雨、心如刀絞。

     流澈淨陡然握住我雙臂,轉過我身子,目光冷冽如巍峨高山的冰雪、終年不化:「你哭什麼?你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告訴我……」

     我看著他,淚霧模糊中,他確實清減了,下巴上鬍渣青黑,眉宇間籠罩著無盡的寂寥與落寞……他深切的望著我,極欲從我的口中知曉那一日的真相。

     真相?呵,有何真相?真相就是——或許只是一面之緣而已,只是仰慕而已,只是少女情懷而已,便要我死無葬身之地,要我從他的身邊消失,要我再也構不成她的威脅……我知道是她,即便我極其不願相信是她。

     原來,年少情誼都是假的,在心愛的男子面前,皆是塵土。

     流澈淨抹著我臉上蜿蜒的淚水,輕緩而溫柔,眸光卻是炯炯逼人:「別哭,別哭了……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懷宇他要帶你走,元宵宮宴的那一夜,我看見了,也聽見了,他想要帶你走……」

     原來,他早已知道了,卻壓在心裡,那一夜,他一直問我會不會離開他,一直試探我,而我竟以為他是因為群臣反對而惶恐而憂心,擔心我們相見卻無法相守、相愛卻無法相守。

     他說:假若累了,告訴我一聲,我不會強求你。此話的弦外之音便是:假如你想離開,我會放你走。

     我的去留,他毫不在意嗎?任我待在府裡一月,也不來看我、接我回宮,他竟能狠心至此!還說什麼不放我離開、只許站在他身旁,全是鬼話!全是謊言!

     流澈淨伸臂攬我入懷,語聲淒痛如傷:「阿漫,別這樣……跟我好好說……」

     我決然拿下他雙臂,毅然抽身,緩緩退後,笑靨浸染了淚水、冷涼無比:「妾身**宮闈,乃不祥之人,陛下萬金之軀,不可近身,望陛下保重龍體。」

     流澈淨頹然的垂手,冷肅的看著我,不明所以。

     我望向天際的流雲,紅艷稍褪,暮色漸濃,晚風愈加沁涼。我斂盡淚水:「天色已晚,陛下早些回宮。」

     流澈淨的臉色倦怠幾許,黑眸清淡如水,浮著一種徹骨的深涼:「阿漫,我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我淒然一笑,斂襟行禮:「妾身不適,先行告退。」

     匆忙轉身離開,他伸手欲挽住我,卻只握住玉色錦綸披風的一角。我用力一拽,果毅的走出小園子,頭也不回,留下一園的繁盛花事與透涼淒傷。

     夜間的風沁涼刺人,窗外碧樹蕭蕭,月上樹梢,圓如銀盤,清冷玉輝流瀉寰宇,宛似清霜遍地。阿綢上前爽利的關了花窗,扶起我:「夫人,別看了,陛下早已走了,用膳吧,多少吃點兒。」

     我幽弱道:「我知道他走了,他清瘦了……」

     「夫人這是何苦呢?」阿綢的語色少有的語重心長,將我摁坐在桌前,盛滿一碗燕窩粥,清爽道,「陛下如何待夫人的,夫人比任何人都清楚,今兒來了,想必是要接夫人回宮,可是夫人……陛下顏面何存?方才奴婢見陛下與葉將軍談話都是心不在焉的,神思恍惚,夫人,奴婢多嘴,此次確是夫人不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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