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皇后 兩朝國後的傳奇 妖顏惑主
    手足溫暖,昏昏然直要墮入那沉沉的睡夢。

     「阿漫,假若有一日,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麼好,你會不會離開我?」

     一語驚醒。我緊致了氣息,尋思著他此話的弦外之音。他擔心我會離開他嗎?他要我當他的皇后,滿朝文武定然強烈反對。好不容易在一起了,相守卻是那麼艱難,他給不起我任何名分,連一個嬪妃的名分都足以危損他的帝業。然而,嬪妃的名分於我毫無意義,倒不如此生無名無分;即便是皇后,也僅僅是後宮三千粉黛的其中一個,於我更是極大的考驗。

     因此,他惶恐,他憂心。這便是此時的流澈淨。他這麼說,是否已經準備妥協?

     他握住我的手,與我十指交纏:「假若有一日,我傷害了你,你會不會離開我?」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還沒做好準備接受作為帝王的流澈淨。

     流澈淨淒然一笑:「你不回答,是不是……有一日,終究會離開我?」

     我寧和道:「我已是妖後,我們注定不可能……有一日算一日吧,不要想那麼多。」淚水模糊了眼底,我轉身躺下來,匆匆道,「夜深了,我先歇了。」

     流澈淨移過我的身子,將我壓在身下,手指輕撫我的臉,嗓音越發溫柔:「你哭了?」他的挺鼻輕觸我的鼻,些微的涼意,雙唇落在我的唇瓣上,吐出堅決的熱氣,「你放心,我一定要你當我的皇后!」

     我急急道:「可是……」

     流澈淨吻住我,吸掉我全部的氣息,直至我滿目迷亂、渾身發軟:「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可是我警告你,以後不許再糟蹋自己,那幫老傢伙,我自會對付他們。」

     呵,他自然會對付他們,可是,由新朝帝王下手,終究落人話柄;既然傳言已開,又何懼再來一次糟蹋?

     流澈淨熟稔的解開我的寢衣,嗓音低啞:「你說有一日算一日,從今往後,披香殿便是朕的安寢之處,夫人介意嗎?」

     我燦然一笑,勾住他的脖頸,吻上他的雙唇。

     ——

     二月十五,雙喜臨門,葉思涵晉吏部尚書,與欣平郡主大婚。

     葉思涵自小於端木府長大,與我親厚,年輕帝王有意培植端木夫人背後勢力,令我不至於勢單力薄、任人欺負。

     天色薄亮,秋薏殿春寒料峭,內監宮娥步履匆忙的來回跑動,卻是笑容滿面。甫一踏進大殿,高燭華燈明亮如水,鮮紅綢緞映人臉面,深紅繡金垂幔緩緩挽著、步步深入,將整個秋薏殿映襯得喜氣洋洋。

     兩個宮娥正為凌萱梳妝,插上鑲珠寶鎏金金簪,戴上金環寶石耳環,寶光流轉,綺麗目眩。凌萱一掀眼眸,從菱花銅鏡前起身、朝我走來,水眸淺笑:「姐姐,你來了。」

     霧鬟高髻峨嵯,金玉鳳冠珠光搖曳,在我眼前的,是一位亭亭玉立、華貴金煌、即為人妻的皇家公主。我握住她的手,婉聲輕笑:「郡主很美,我都要嫉妒了。」她的手有些涼,我取來大紅喜服,親自為她披上,「穿上喜服,就功德圓滿了。」

     大紅並蒂蓮織金妝花喜服挑起頎長、窈窕身段,廣袖上紋繡並蒂蓮花瓣、柔美流暢;長長的裙裾逶迤曳地,形如孔雀開屏,腰間纓絡下垂,步行之間搖曳生輝,平添幾許皇家貴眷之氣。

     凌萱一雙清澈妙眸水光晃動,深紫色的眉心紋上一道細痕:「姐姐,謝謝你……萱兒能有今日,是姐姐為萱兒謀來的幸福……」

     我笑著輕責:「好了,看你,這大喜日子,說這些做什麼?」

     凌萱摟住我,語音哽咽:「姐姐,往後不能經常見到你了……」

     我輕輕推開她,笑道:「別把臉弄花了。」將她摁坐在玉雕蓮紋繡礅上,以中指抹了些許金箔,輕輕映在她的額間,「自己看看。」

     金光輕漾,頓時輝彩。旁邊宮娥讚道:「呀,真美!」

     銅鏡中花容生色,嬌羞的笑了,眉目間顧盼生輝。

     「郡主,來了。」一個宮娥匆忙趕至內殿,稟報道:「郡主,時辰到了,葉將軍的迎親隊伍已到午門。」

     兩個宮娥攙扶著凌萱,緩緩步出秋薏殿,及至殿門處,她徐徐回身,環視大殿,留戀不捨的目光淡淡掃了一圈,方才步下玉階。兩個內監扶她登上肩輿,垂下紅紗帷幄,一個合力,整齊的抬起,掉轉方向行去。

     凌萱回首,急急道:「姐姐,早點兒來,我會等著你。」

     我擺擺手:「我會早點兒去的。」

     走回披香殿,及至燦春殿附近的臘梅小徑,卻聽見凌璇嬌柔的聲音穿透幾株臘梅傳過來:「璇兒能否說幾句話?一會兒便好,望陛下聖聽!」

     我站在碎石小徑上,屏息靜聽,那凹凸的碎石恪得腳底有些難受。

     透過灰褐色枝丫的縫隙,隱隱得見凌璇寶藍色宮裝,廣袖下垂,衣袂處織繡彩斑蝴蝶、展翅欲飛:「陛下可否想到皇后的最佳人選?」

     「朕的皇后,無需你操心。」流澈淨語色漠漠。

     「近來坊間傳言愈加可怕,甚為難聽,言說陛下遲遲不冊立皇后,是因為端木夫人;還說端木夫人乃一代妖後,妖後亂國,妖顏惑主……」凌璇悠閒道,語氣倒像是幸災樂禍。

     「你說完了嗎?說完了就給朕閉嘴!」流澈淨驟然怒道,重重拂袖,黑袍衣袂上的明黃雲龍紋繡冷冷一蕩,龍鬚利爪狀似撲騰。

     「陛下息怒!」凌璇惶恐的低垂螓首,聲細如蚊、音色委屈得令人心憐,「並非璇兒胡言亂語,璇兒所說皆是從宮女口中聽來的,如今洛都確實傳言沸騰,陛下不可等閒視之呀!」

     流澈淨冷哼一聲:「是何傳言,無需你來告訴朕。」

     凌璇像是鼓足勇氣,抬眸仰望眼前傲岸的帝王:「陛下,璇兒有一應對方法,可讓坊間傳言漸趨消散。」

     「哦?說來聽聽。」流澈淨好整以暇道,狀似饒有興趣。

     我緊緊攥著裙子,二月清寒中,掌心微微滲汗。那淡白花瓣貼在蒼勁的梗上、宛如小小雪團堆積,那粉紅嬌嫩依附於細枝、搖搖欲落,淺白粉紅,傲霜、欺雪的花瓣皆已衰敗,再過幾日便隨風飄落枝頭,一如長公主的傲氣,於新朝帝王面前,委落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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