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皇后 兩朝國後的傳奇 深憐痛惜
    我笑靨純淨、無辜,彷彿是傳說中羅襪生塵、凌波微步的洛神:「花茶和熏香當然沒有毒,不過,我在花茶中加入一味無毒的『明華散』;而此種熏香乃西域絕品,當中有一種沙漠奇花,奇花本身無毒,假如與『明華散』一起吸入體內、融為一體,可讓一個威武剛猛的將士昏昏睡去,兩個時辰後便永遠也醒不來了。」

     凌璇驚懼的震駭住了,雙唇雪白,森厲地盯著我。良久,她高挑紅眉,輕哼一聲:「原來姐姐騙人的伎倆如此高超啊!」

     我宛若深情地凝視著她,她的眸光雖是犀利如刀,眸色卻漸次迷濛、渙散,看來已經發作了。我笑道:「我有沒有騙妹妹,妹妹心中有數。妹妹眸色迷離,想必腦額又是暈眩又是脹疼,我想呢,不出一個時辰,妹妹便會暈厥,假若沒有及時診治,怕是芳魂消逝咯……」

     「你——」凌璇撐著雙臂、虛弱地站起來,腦額上滲出顆顆飽滿的汗珠兒,晶瑩剔透,宛若透明珠貝,「你竟然暗中下毒……」

     我慵懶起身:「如不是我先發制人,今日便是我的死期,不是嗎?妹妹千萬不要怪我,要怪就要怪你自己,誰讓你喝桌案上的花茶呢?你不喝不就沒事了麼?」

     凌璇柔順千絲散落在胸前,冷汗泠泠,順著鬢角蜿蜒流下;金簪上的金絲幽光微轉,襯得她的臉容越發蒼白如紙,彷彿病入膏肓。她竭力撐開沉重的眼睛,咬牙道:「住手!都住手!給我解藥……快點……」

     廝殺漸歇,血水漫流,血腥之氣漸次粘稠,凝固了一般。阿綢阿緞收劍回來,站在我兩側。

     「解藥?」我冷嗤道,拂起紗袖,捏住她尖俏的下頜,迫使她迎上我刮骨般的陰森眸光,「妹妹,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的,此次只是給妹妹一個教訓,下次可沒這麼便宜你了。」

     凌璇任我捏緊她的下頜,極力壓制著身子的顫抖,倔強道:「解藥……」

     我放開她,高高提起茶壺、倒下一杯茶水,曠寂的大殿、流暢的水流聲響分外清晰:「解藥嘛,我方纔已經說過了,不知妹妹聽仔細了沒?就是花茶咯!妹妹用『佳人醉』花茶中的花瓣沐浴熏香,每日三次,一次浸泡一個時辰,連續浸泡三日,便可完全解毒。」

     「你最好不要騙我!」凌璇輕軟的嗓音飽含咻咻怒氣,猶顯鏗鏘之色。

     宮娥扶著孱弱的凌璇正要舉步,我趕忙喊道:「慢著!」

     凌璇側對著我,虛弱得行將支撐不住,艱難道:「難道姐姐改變主意了麼?」

     臉頰上嬌笑動人,語聲卻是氣死人不償命:「我只是好意提醒妹妹一下,妹妹所中劇毒,非比尋常。中毒者,不能步行,否則,毒氣侵入五臟六腑,解藥也是回天乏術。所以呀,妹妹只能讓兩個侍衛架著回宮咯。」

     凌璇猝然回首瞪我,恨恨的目光無比怨毒,仿是淬了蛇毒的磷光。

     我聳聳雙肩,仿若一個無辜的小女孩。須臾之間,一行人走得乾乾淨淨,只餘殺戮慘死的侍衛、血腥之氣。

     瞬間,渾身鬆懈,我倦怠的跌坐下來,幽幽地吐氣。此時方才發覺,後背已是冷汗涔涔。幸而是凌璇,否則,根本不足以騙人。

     阿綢讚歎道:「娘娘急中生智,心思奇巧,製造中毒假象逼公主作罷,奴婢萬分佩服!」

     阿緞喜不自禁:「是呀,尤其是公主被兩個侍衛架著出去,腳不著地,真是太好笑、太過癮了。」

     我呆呆坐著,兩人見我不發一言,便噤聲不語,默默立於一旁。阿綢阿緞從未像方纔那麼開心,笑影流麗,俏色動人,可知她們是真心為我歡喜的。我淡淡掃她們一眼,輕呼道:「你們找人來清理一下,我累了,到外面走走。」

     凌璇是不會罷休的,此次不成,定然還有下次。只不過,她竟然要置我於死地,呵,為什麼呢?她真是如此恨我?恨不得要我死!恨不得——眼不見為淨!

     流澈瀟再一次消失無蹤,一個多月了,不知他還在不在洛都。但是,我隱隱的堅信,他一定會來看我的,只要他知道我在紫鏞城,他便會來看我。

     又要到月圓之夜了。天穹莽蕩,彤霞沉沉落入黑海,暮雲凝碧,暖暖的晚風掠起珠簾叮噹脆響,拂上臉頰,絲絲的癢。

     唐抒陽猝然擁緊我,怒氣騰騰的臉孔傾覆而下,鼻尖觸著我的鼻端,雙唇輕觸我顫抖的雙唇,嗓音低沉到一種蠱惑的極致:「我就是要羞辱你,把你身上凶悍的刺兒,一根根的拔除!」

     唐抒陽傲眉挺立,眸底爍閃著英睿的冷光,犀利直逼我的心底:「舉國轟動,唐某自然辦得到,只怕你無法應付我以往和以後的紅顏知己。她們見慣了良家婦女撒潑罵街的伎倆,我擔心你被她們欺負了去。」

     唐抒陽柔聲道:「聽話,你先回去,我答應你,一定安然無恙地回去,一回去,就立即去找你,嗯?」

     唐大哥,你可知道,我好想你……可是,此生此世,再也見不到你了……我該怎麼辦?我不想待在洛都,我好累,真的很累了,生死瞬間,殺戮無數,我不想再看別人的生死,我要離開洛都,遠遠的……可是,我要到哪裡去?

     唐大哥,流澈瀟和你很像,你知道嗎?是不是你派他來到我身旁、保護我的?

     一把利劍刺進胸口,鮮血噴濺……一張陌生的臉孔陰寒的笑……

     「啊——」是誰尖叫一聲?我驚醒過來,冷汗淋漓,惶然張望,方才明白,竟然躺在軟塌上睡過去了。

     「你醒了?」一聲沉厚的嗓音徐徐傳來。

     我驚愕地回首,只見流澈瀟端然坐在書案前,面容隱在碧紫深黛的暮色深處,看不真切,音色亦是聽不出喜惡。他復又低首,似乎看著什麼,只聽他低沉的嗓音娓娓念著:

     皓月初圓,暮雲飄散,分明夜色如晴晝。漸消盡、醺醺殘酒。危閣遠、涼生襟袖。追舊事、一餉憑闌久。如何嫣容柳態,抵死孤歡偶。朝思暮想,自家空恁添清瘦。

     算到頭、誰與伸剖。向道我別來,為伊牽繫,度歲經年,偷眼覷、也不忍覷花柳。可惜恁、好景良宵,不曾略展雙眉暫開口。問甚時與你,深憐痛惜還依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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