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皇后 一個朝代的覆滅 鎖我一生
    小韻靈飛的秀眉凝結出一道深紋,輕歎一聲:「小姐,謝了,明年還會再開的呀!花開花謝,本是自然,小姐心懷感傷,就變得不自然了。」她殷切地看我,將手搭在我的手上,驀然驚悚,快道,「手這麼涼,奴婢去拿件外衣來。」

    是呵,花開花謝,再自然不過的萬物循環之理。可是,我謝了,還會再開嗎?

     一個宮娥輕聲走來,低下身子,恭聲道:「娘娘,端木府表少爺求見!」

     表少爺?表哥?我心頭一喜,歡快道:「快請!」

     快步走出內殿,我朝外望去,一個風僕塵塵的白色影子站立在外殿門口,披著一身金紅的霞光,面目模糊,神姿清徹;不知是那霞光還是白色神姿,晃得我的眼睛發暈,只覺他是一道暖暖的陽光,些微刺眼之餘,酸澀了我的心緒。曲折玉廊飛臨碧水之上,斜陽低盡柳如煙,水榭之外、晴燦光影宛若世間精靈;大殿門廊,塵埃盡歇,眼前的男子,恍然不再是數月之前玉樹臨風的翩然男子。

     生澀的聲音從唇齒之間擠出:「表哥——」再也說不出話來……

     葉思涵緩緩走過來,淺白的臉上寧和溫笑:「阿漫,你瘦了!」

     我站定在他面前,伸手摟住他的身子,側臉輕靠在他的胸口,寧謐地闔上眼睛,就像以往那般——在我傷心之時,我會在表哥的胸口默默流淚,靜靜的,無需他隻言片語的勸慰。然而,此時此刻,我哭不出來,眼中再也沒有淚水。

     良久,葉思涵發出一聲極其微渺的歎息,語氣輕柔而略帶責備:「傻姑娘,為何這麼折磨自己呢?」

     宮娥羞得低下頭去,我並不在意她們向太皇太后稟報,只求心安理得。輕吸一聲,我揮手示意她們退下,轉首看見小韻細步而來:「小韻,外殿候著。」

     小韻施了一禮,明眸中晃動著殷切的懇求:「表少爺,奴婢求您勸勸小姐,小姐……太苦了……」

     我佯怒道:「好了小韻,去吧!」攜了葉思涵的手臂,來到內殿,砌了茶水,坐下來,輕笑著看著他。僅是數月,表哥俊雅無雙的神采蕩然不見,白潤朗華的氣色深深隱藏,換之以濃挺的眉、堅毅的鼻、胡茬微現的下頜,同是一個人,卻是完全不同的姿容神采,潤朗之外,平添蒼硬。

     葉思涵好笑道:「怎麼這麼看我?變老了嗎?」

     玩心稍起,我取笑道:「表哥越發吸引人了,一定有好多姑娘傾心不已。」

     「就會打趣我,一點兒都沒變。」他寵溺地捏了一下我的鼻尖,忽而沉沉地看我,嗓音像是棉絮吸足了清水一般沉重,「阿漫,聽表哥的話,不要苦了自己,我會盡量想辦法……」

     我星眸微張,一絲黯然沉落眸底,浮於表面的,是刻意偽裝的輕鬆與淡定:「表哥,你一向瞭解我的,我豈會為了旁人旁事而虧待了自己?」

     葉思涵同意地點頭,稍稍放心,眉心卻又刻上一縷輕愁:「阿漫,錦平公主與嘯天的事,我聽說了,嘯天只怕都是為了你——」

     我急忙打斷:「表哥,如今我已是皇后,揚州小朝廷再如何不濟,我也早已不是端木府的閨閣小姐,一切……已是身不由己。而且,這『皇后』之名,怕是一副無形的枷鎖,要累我一世,鎖我一生,姻緣之事,我再無資格談及!」

     他驚詫地看著我,眸中驚起一抹敬佩的光色:「你呀,言談舉止,跟以往很不一樣了!」

     是呵,短短數月,一路從北至南,驚天巨變,痛徹心扉,我怎能不變?我寧願,仍然是窩在娘親懷中撒嬌、糾纏著爹爹教我騎馬的的小女孩……心中苦澀如海,我卻只能笑顏以對:「表哥怎沒有與西寧懷宇一起回來?」

     「我……發生了一些事情……無法抽身……」

     他別開眼睛看向西窗,目光微有閃躲,旋而起身,走到窗台下,凝望著那雕樑畫棟飛雲暮色……

     心中一沉,我走上前,扯住他下垂的手臂,追問道:「什麼事情?表哥,告訴我!」

     葉思涵兀自遙望,鄭重道:「阿漫,你別問,這與你無關。」

     我不依不饒道:「你們三人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做些什麼?記得還在洛都的時候,那日你們匆忙離去,也不管我和陸姐姐。」我扳過他略為堅硬的的身子,絕然地望進他的眼眸,「表哥,告訴我,我只想知道而已。你們是不是去刺殺平凌王了?」

     他迎上我的眼睛,與我深深對視。他的堅持,我的任性,四隻眸子一眨不眨地互相瞪著……向來,表哥總是拗不過我的倔強性子。他黯淡著眼眸,垂下額頭,無奈道:「知道的越多,對你無甚裨益!」

     我央求道:「表哥,說吧——」

     「我受傷了,在鄉下養傷,便……回來晚了。」葉思涵再次將目光延展向廣闊的天宇,「是的,我們刺殺流寇之首平凌王,然而,沒有成功……後來,我們進宮行刺,仍是沒有成功,逃出來後,我們被追殺,一路往南逃,東躲西藏的,就耽誤到現在了。」

     他的語聲平靜無瀾,好似說書藝人講述別人的傳奇故事,我驚奇地看著他,想不到洛都的貴胄才俊對大凌王朝如此忠心耿耿:「你們真的去刺殺平凌王!」

     逃亡,無異於一場流動的生死追逐,箇中的驚心動魄,可以想像。他探究地看著我,眸中帶起一種意味不明的憂色:「怎麼了?傻姑娘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了?」

     我轉眸一笑,忽然靈光一閃,問道:「沒什麼。表哥,如今洛都興朝發兵南下,你說,隆慶王會打到揚州嗎?」

     葉思涵剛要回答,卻傳來一陣嬌脆而略為惶急的喊聲:「皇嫂,皇嫂——」

     「公主,您不能進去——公主——」小韻故意扯大嗓音,阻攔的聲音卻是越加焦急。

     心口一緊,卻不由得在心中高聲冷笑。這嬌脆而毫無顧忌的聲音,不是錦瑒公主凌萱,還有誰?

     我靜靜站立,一如几上的青花纏枝蓮紋花觚,冰冷地望著韶華女子,亦被別人遺棄在角落裡,任憑生死。凌萱目不轉睛地看著葉思涵,驚訝、讚歎、神往,驚破了眼眸中的一池清水:「皇嫂,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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