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皇后 一個朝代的覆滅 偎香依暖
    我噓了一聲,勸道:「小聲點兒,回去再與你細說,仔細聽。」

     凌璇手拈繡帕,低垂前額,隱隱哭泣道:「唐容哥哥,今兒邀你前來,只是……想要隆重地道謝一番,難道,唐容哥哥如此看不起我麼?」

     唐容嘯天略有著急,尷尬道:「草民不是這個意思,草民……」

     凌璇一雙點漆水眸含情若煙,脈脈傳情,欲說還羞的神色恰到好處:「唐容哥哥能否不要自稱『草民』呢?多彆扭呀!嗯……難道唐容哥哥真要與我生分了嗎?」

     「這……草民不敢僭越,恕草民不能答應。」唐容嘯天似有猶豫,最終婉言謝絕她的親近。

     凌璇輕咬下唇,默默起身站到他的面前,側對著我們,如雲如墨的髮絲披散開來,髮飾簡約清素,只餘一勾琥珀雙蝴蝶銀簪飛掠在烏髮之上,恍如兩隻彩斑蝴蝶翩翩飛舞。她微眨眼睫,楚楚可憐地望著他:「唐容哥哥,你怎麼了?璇兒是否哪裡不好,哪裡做錯了,為何你待璇兒如此冷淡呢?」

     唐容嘯天面有無奈之色,緊澀道:「公主……很好……公主金枝玉葉,草民配不上……」

     凌璇美眸顧盼如秋水,嗓音婉約地低了下去:「只要唐容哥哥願意,我……可以稟報太皇太后,賜婚你我。」

     小韻不屑道:「哼,公主也真膽大,竟然自己請求太皇太后賜婚,不知廉恥……」

     唐容嘯天驚慌地回絕道:「不,這不可……」

     「為何?你不喜歡璇兒嗎?」凌璇淒楚道,苦澀地巧笑著,盡力保持著美麗的笑容。

     畫棟飛雲簾卷風,斜橋曲水小軒窗,美景如斯,倩女嬌弱,俊男剛武,雙雙儷影搖曳於暖陽之下。五月的風,在午時陽光的照射下,暖洋洋的薰人欲暖。綠蔭遍地,月季搖曳枝頭,香滿衣襟。

     唐容嘯天不語,垂首不知作何反應。挺立的身軀剛直不阿,卻是略微的手足無措,須臾,終於道:「草民配不上公主……」

     凌璇發上的蝴蝶隱隱晃動,嗓音已然哽咽:「唐容哥哥可知,在酒樓的那晚,你幫我教訓馬英效,確實痛快。然而,馬英效記恨在心,讓其父親馬赫連向太皇太后提出……迎娶我過門。」她如削的肩背簌簌抖動,蟬翼紗衣孱弱得緩緩傾倒在地,「想必你也有所瞭解,馬英效本是紈褲子弟,橫行霸道,淫邪下流,若我真的嫁與他,我這一生……」

     話音未落,她已傷心得歪倒如傾,彷彿一隻零落的飛燕。

     唐容嘯天一驚,眼疾手快地伸手攬住她傾倒的身子。凌璇順勢地偎進他的胸膛,伏在他的肩口嚶嚶啜泣……只見唐容嘯天一臉尷尬,無奈地抬起雙臂,輕輕拍著她的肩背,軟聲安慰。

     想必,凌璇邀我前來,意欲讓我親眼目睹的,便是這一幕吧。小韻睜大水汪汪的眼眸,復又羞慚地轉過臉來,臉頰已經紅透透的。

     我握緊了手,指尖的冰涼滲入肌膚,裹挾著一股恨意流入骨血。我微挑秀眉,轉身舉步,輕聲道:「回去吧!」

    ——

     唐容一峰與馬賊擁立有功,加封進爵。五月初七,封唐容一峰鎮國公,領吏部尚書事;封馬赫連安國公,領兵部尚書事;封上官豫定國公、威虎大將軍。設江北四鎮,高明駐徐州,劉鐵虎駐壽州,王澤駐淮安,黃毅駐廬州,每鎮領兵三萬,本色米二十萬,折色銀四十萬,悉聽各屬自行徵取。

     朝中高官大員自以為依傍江南富庶之地、便可偷安百年,殊不知,洛都興朝豈會縱你安睡?

     五月十日,興朝皇帝真爾戴頒旨,令隆慶王統兵十二萬,揮師南下,往揚州進逼,意欲掃蕩揚州小朝廷。令誠意王雷霆統兵五萬,進軍西南繼續追剿大平軍殘部。

     五月十五日,隆慶王大軍佔領歸德府1。

     消息傳來,朝中一片嘩然。上官豫請命開赴淮水,立志掃平隆慶王大軍。

     然而,唐容一峰與馬賊把持朝政,向來與上官豫不睦,擔心其功高蓋主,令其五萬精兵開赴東南沿海一線、留下五萬守衛揚州,隻身督師江北四鎮。聖旨一下,上官豫無奈北上。

     我在玲瓏殿無所事事,白日昏睡,午夜神采奕奕,彷彿千年幽靈一般神出鬼沒,又好像無魂軀體東遊西蕩……我,彷彿不再是我。

     已近子時,蒼穹浩瀚而靜穆,一輪皓月懸而澄亮,清風徐徐、透衣發涼。靜坐鴛鴦水榭,仰望廣寒高處,唯有脈脈朱闌無語,唯有黯然情緒薄飲即醉……

     驀然一暖,仿有厚重的袍子披在身上,緊接著是輕微的腳步聲。悚然一驚,我抬首看去——竟然趴在石桌上睡著了,但見一抹黑影昂然坐在我旁邊的石凳上,鬢邊垂下兩綹黑髮,迎風而動,風流立顯;厚實而長的手指捏著一張薄薄素箋,淳厚念來:

     慢卷綢

     閒窗燭暗,孤幃夜永,欹枕難成寐。細屈指尋思,舊事前歡,都來未盡,平生深意。到得如今,萬般追悔。空只添憔悴。對好景良辰,皺著眉兒,成甚滋味。

     紅茵翠被。當時事、一一堪垂淚。怎生得依前,似恁偎香倚暖,抱著日高猶睡。算得伊家,也應隨分,煩惱心兒裡。又爭似從前,淡淡相看,免恁牽繫2。

     我惱怒地伸手一抓,他卻迅速揚手,薄箋生脆一聲輕響,高高舉起,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臉腮一燙,我伸手平掌,蹙眉道:「拿來!」

     他平握住我四根手指,黑眸中笑意漸深,臉色卻是淡淡:「素指纖纖,如雪瑩潔,如枝枯瘦;究竟何事萬般追悔?與誰偎香倚暖?與誰淡淡相看?」

     心事被他瞧個乾淨,莫名一慌,我用力回抽,卻是抽出不得。我心中略定,舒眉諷刺一笑:「唐老闆還有閒工夫理會兒女情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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