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聲一笑:「妹妹費心了,這皇后的人選,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
凌璇淡淡掃我一眼,柔媚的眼風掠向旁側的唐容嘯天,語聲清俏:「是啊,並非三言兩語說得清的,姐姐不想當這皇后,只怕也是身不由己。」
唐容嘯天不覺凌璇逶迤拂去的深淺目光,只是呆然望我,眉頭緊蹙,若有所思。
陸舒意與我對望一眼,眼中儘是無奈之色。花媚兒忙著為大家斟酒,這會兒插話道:「唐容公子今兒剛來到揚州的麼?」
突然,陸舒意彷彿想起什麼重要的事兒似的,粉白的臉上彷彿激動萬分,又好像極力克制著奮然的情緒,顫抖了語聲,艱難地問道:「你怎會在這裡……可是和懷宇一起到揚州的?」
唐容嘯天瞭然地一笑:「嫂子,我和懷宇一起,現今他早就到家了吧!」
心口一緊,既而狂熱地跳動。西寧懷宇來到揚州了!此時就在揚州!指尖隱隱發抖,彷彿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無法克制心口的跳蕩……已是好久沒有思及西寧懷宇,猛然間想到他,仍是氣血奔湧——我以為自己已經將他忘懷,他卻仍是深深烙印在心底。
「到家?」陸舒意愣愣而問。
唐容嘯天好笑道:「是啊,就是你家啊,陸府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最應該激動、喜悅的,是陸舒意,不是我!他要回的,是陸府!呵,我激動什麼呢?
倏然,陸舒意飛一般地狂奔而出,跑下樓,跑向酒樓大門,跑回家……她是多麼激動呀!如此期盼著她的夫君!
我呆了呆,腦子裡一片迷茫。
凌璇雪肌上漫上一抹媚紅,皓腕輕輕捂著額角,眸子迷濛微張,細細軟語:「唐容哥哥,我有點不舒服,能否先行送我回去?」
唐容嘯天一驚,漠然看她一眼,不理會她,卻是焦慮看我:「端木小姐,你怎麼了?身子不適嗎?」
凌璇檀唇微張,暗自輕咬,嫣紅的臉龐在燈火的輝照下發散出白瓷似的冷光:「姐姐近來身子不適,萱兒,先陪姐姐回府吧。」她款款起身,踉蹌著走向唐容嘯天,薰薰醉態浮出一種妖冶的誘惑,不經意的,軟軟地倒下來,恰好倒靠在他的肩膀上……
凌萱驚呼一聲「姐姐」,唐容嘯天無奈伸手地撐住她的身子,凌璇順勢癱倒在他懷中,緊靠在他的肩窩……
不,我要和陸舒意一起,至少看看他,看看他……有何變化……也是好的……我迅速起身,狂奔而出,身後傳來唐容嘯天一聲聲急切的呼喚,我並不想理會。
剛剛跑出酒樓大門,我硬生生地定住了奔跑的步伐,呆呆地站立在秦揚河寬闊的岸邊,凝眸望著前方深情相擁的兩個人——他們旁若無人,以擁抱表達著離別的思念,傾訴著無言的深情。潺潺流淌的秦揚河,燈影輝煌,姍姍旖旎而去,直向東方,直到夜的盡頭……不,旖旎的夜晚沒有盡頭,喜悅的夜晚沒有盡頭!
金紅的光影打在白袍的女子身上,深深陶醉的肩背柔弱而幸福;照射在黑袍男子的身上,修塑出一種幹練、蒼冷的氣度;溫潤如玉的臉龐瘦削了、暗黑了,浮現出濃重的風霜之色。他變了,不再是那個溫文爾雅的貴胄子弟,不再是那個灑逸清華、洛都名門閨秀競相傾慕的洛都才俊。
鼻端微微一酸,眉心酸澀,淚水在眸中盈盈迴盪,溫熱了我的眼眸。我看見他無言的念想、久別重逢的幸福神色、輕闔的眼睛滿是深情……他的懷中,早已沒有我的位置,他的心中,也早已沒有我了吧!
「端木小姐,懷宇和嫂子確是一對天作之合的璧人,可歎國勢飄搖、戰亂頻繁,黎民百姓妻離子散、背井離鄉……」身後傳來溫和而沉重的感慨之聲,彷彿就在我身後,離我很近很近。
心口驀然一緊,我竭力忍住行將滑落的淚水,我不能在他們面前有所失儀,更不能輕易表露隱秘的心跡。可是,凌璇不是靠在他懷裡麼?
西寧懷宇緩緩睜眼,恍然之間看見神色淒迷的我,淚水迷濛的眼睛頓然凝住,尷尬地盯著我,眸底光色散亂,似乎慌亂了心神。
兩人鬆開,陸舒意擦了眼淚,轉身看見我,向我走過來,眼中仍是淚光盈盈,含了一絲幸福的微笑,歉意道:「阿漫,我都高興得忘形了……」
我苦澀一笑,轉而楚楚看著西寧懷宇,看著他迷亂、閃躲的俊眸,輕輕問道:「表哥不是與你一起的嗎?他也回來了嗎?」
「思涵過幾日才會回來。」西寧懷宇悵然道,眸中快速閃過一絲歉疚的光色,我自是沒有忽略。
我急道:「為何幾日後才回來?表哥怎麼了?有何……不測?」
唐容嘯天朗聲安慰道:「思涵沒事兒,你大可放心!」他站到我身側,躍然的目光掃過我的臉頰,爽快道,「懷宇,你和嫂子回去吧,端木小姐……我送她回府即可。」
陸舒意眉眼含笑,溫柔望我,晶瑩剔透的眸光落在我臉上,似是寵溺,似是明瞭一切;她欣然道:「如此良辰美景,怎能辜負好時光呢,我們一起走一段吧。」
凌璇輕快地走出來,素袍散發,天真爛漫的樣兒惹人憐愛:「還有我們兩個呢,可不能把我們扔下了哦!」
凌萱拉著她的袍角,神色怪異,輕聲道:「姐姐,我們不是有轎子嗎?……」
西寧懷宇定睛一看,大吃一驚,壓低了聲音:「公主?!」他斂襟微恭身子,恭敬道,「懷宇見過錦平公主、錦瑒公主!」
凌璇嬌憨地斜了西寧懷宇一眼,嬌嗔道:「西寧哥哥鬧這虛禮作甚!」
西寧懷宇明顯的一愣,尷尬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