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雪國的冬天來臨,下起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墨非,現在是你離開的第一個冬天了,這個時候特別的冷,外面的街道上覆蓋了很厚很乾淨的雪,在星月的照耀下,亮晶晶的,真的很漂亮呢。
墨非,你在哪裡?
你那裡是不是也可以看到這樣美麗的雪呢?
你都不知道,我會這麼瘋狂的想念著你吧?
就在她欣賞雪景之時,一個人走到她身邊,她抬眼看去,微微一怔,竟是寧七。
寧七已經不再是禁軍統領,只擔任禁衛軍的一個小官職。
北川秀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寧七,你陪我四處走走吧。」
「好。」
立夏帶他來到含涼殿,在一棵樹前站定。
還記得那年歲末,他和她一起逃離喧囂的人群,來到這處幽靜之地。他們並肩躺在這裡,那種感覺太過美好,美好到她不忍心錯失每一瞬。
就是在這棵樹下,他虔誠地吻了她,到現在她都相信,當時他是真的愛她。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她漸漸愛上他了吧。
「皇上曾經跟我說過,他人生的前二十二年之所以渾渾噩噩度過,是因為你沒有出現,而之後的人生若是沒有你,就不會有他。」寧七看了看比往常都要明亮的月亮,「那麼你呢?沒有他,你還是你嗎?」
——那麼你呢?沒有他,你還是你嗎?
寧七的話語近在耳邊,立夏靠著樹,終於,眼淚洶湧成河。
是啊,如果沒有來到這個時空,如果沒有遇見他,如果一切的愛恨糾葛不曾存在,那麼,他和她的生命會不會更完整,或者,更殘缺……
她不知道墨非身處何方,心處何方,只是,她好想見他一面,親口問一句:墨非……你可曾記得那個夜晚,誰與誰的並肩而臥,誰與誰的骨血難分……
難道,真要應了那句話——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
立夏離開的那天清晨,北川秀一直站在隱蔽的角落目送她遠去。
清明看著北川秀悲傷暗湧的臉,道:「哥哥,既然這麼捨不得,為什麼肯放她走了?」
「清明,你還不明白嗎?對於我,她願與之同生,對於墨非,則是願與之同死。這樣的人,你叫我怎麼留得住?」
「哥哥,她要走便走,你忘記她吧。你這樣的人,應該值得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的女人,我覺得……世恩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她從少年時便緊緊追隨你,這些年心裡也只有你一個人,她如今嫁了你,你要善待她。」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既是如此,你為何要答應娶恩恩?」
「我若不娶她,如何制得住傅倫朝這個老狐狸?」
「哥哥,我一直以為,就算你對世恩的態度一直都不算良善,但也不是全無感情的,畢竟你們青梅竹馬……沒想到,你對她如此薄情。」
「對她薄情,是因為再無感情可以給她。不過,我已經滿足了她的願望,後位,和這一世榮華。」
清明突然替世恩感到悲涼,她要的哪裡是地位和金錢呢?他記得,世恩曾對他說過,她不要後位,不要名利,她想要的,不過是一世恩寵,北川清明的恩寵。
而眼前這個令她滿懷憧憬的男人,連一記眼神的溫暖都不屑於給她。
清明無奈地低歎一聲,世間不如意十之八九,哪能樣樣完美?就像他和阿九,想到紀九,他眼睛登時出現一抹光亮。
「哥哥,我今日來,還有一事要說,我想離開京都一段時間。」
「為何?」
「我要去找她。」
北川秀知道他說的是紀九,微微一笑,「你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是。」
「那就去吧,一個人能得到畢生摯愛,是最幸福不過的事情。」
「可是……」
「怎麼?捨不得我?」
「你一個人……」
「放心。」北川秀拍拍他的肩膀,喟歎道:「這世上誰不是一個人呢?」
清明愣愣地望著他,他卻沒再說話,挺直背脊走開了。那背影,怎麼看都寫滿寂寞。
清明突然有點想哭,可是終是忍住了,哥哥最討厭他哭了。
他只希望,哥哥能拋卻執念,回頭看一看,世恩,明明就在那裡啊,他為什麼看不到?
※※※
紫冥山位於藏雪國北部,山地綿延百里,白雪皚皚,萬里冰封,霧氣終年繚繞。
立夏做好心理準備承受一切艱難,卻還是在親臨雪山後,覺得冷的難以忍受。
陽光熹微流瀉,讓人感受不到絲毫溫度,只覺得連那光都透著寒意。就算是身強力壯的普通人爬上這樣的雪山,都會覺得森冷無比,更何況身有寒毒的她。
整個雪山,銀裝素裹,不見人煙,她只能獨自一人孤獨前行。爬了好幾天,也才到半山腰的位置,這期間身子從沒暖和過,四肢都是僵硬的。
她的臉白的近乎透明,若不是靠僅剩無幾的萱芝維持,她恐怕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
心裡不是不害怕,只是想到墨非就在不遠的前方等著她,她就感到無窮的力量。
體力愈來愈差,神智愈來愈模糊,她一陣目眩,跌倒在地。
「姑娘,你沒事吧?」來人攙扶起她,手搭上她的手腕。
立夏瞇著眼看向來人,微微一怔,竟然是他?
肌膚勝雪的絕美少年披著一身質地精良的狐裘,眉眼彎彎,笑如春風,讓人難以移開目光。如果不是見過他,她真的以為自己看見了雪山精靈。
少年搖頭歎息,「又是一個沉醉在本少美貌之下的。」
立夏不好意思地笑笑,「小霍,你怎麼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