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虧欠墨非,可是,她不後悔。
北川秀為了正義而活,為了救贖而戰,這個時代需要一個明君,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而墨非,活在黑暗太久,並且要別人對這樣的黑暗感同身受。
如果上天能給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她還是會幫助北川秀策反。
她唯一後悔的,是連累了素素。
紫宸殿的宮婢奴僕全部換成將軍府裡的人,墨非用過的用具擺設也一概換過,絲毫不留痕跡。
朱雀宮入主新君,人心惶惶,氣氛低沉壓抑,為悶熱的皇宮增添了幾份陰冷肅煞。
北川秀雖然龍袍加身,君臨天下,可心裡卻無端的陰鬱。
為了此次逼宮,他謀劃這麼許久,到頭來卻未遭到一點阻擋,他覺得是那樣的不可思議,到現在還有一絲不真實感。
為排遣心中煩悶,他獨自在這個屬於他的皇宮裡逛了起來來,不知不覺來到擷芳殿,他這才想到為了忙登基的事,已經有幾天沒見到她了。
她正望著一株花朵出神,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到來。
「在想什麼?」北川秀出聲問。
「他曾經對我說過,要年年陪我賞花,只是現在,花開正好,斯人不在。」
「小夏,沒能履行承諾,對不起。」
「北川秀,你說過不殺他的,你答應讓我帶他走,你怎麼可以讓我失望!」
「我信你,可是我信不過墨非。他一天不死,藏雪國就一天不能安寧。」
「我想要離開。」
「不許,我不許。」
「現在你已經如願,臨鳳凰池,你的未來將會輝煌燦爛,繁花似錦。有傅小姐做你的皇后,你可以說江山美人兼得,為什麼還要留著我不放?」
「立夏,你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我喜歡你。」
「可是,我不喜歡你。」
北川秀正色地看著她,語氣真摯:「你現在不喜歡我,沒關係,以後我們朝夕相對,我不會苛待你,我們一定可以日久生情的。」
「這麼說,你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我走了,對嗎?」
「是。」
「我有一個請求,把你增加的侍奉人員調走,我只想安靜度日。」
這裡承載著她許多回憶,不管開心或是不開心的,屬於墨非和她的回憶,她不想有別人打擾。
「好,我答應你。」
※※※
朱雀宮內,一切塵埃落定。
紀九站在高高的宮簷上,遠遠的看著那個立於樹下的白衣男子,眸光閃動。
她的身邊,是一襲黑衣的葉二。
「阿九,你真的打算一走了之?」
「本來早就該離開的,只是擔心宮變那天節外生枝,如今看他安好,我也安心了。」
「你甘心嗎?畢竟,你為他付出最好的年華,以及你引以為傲的武功。」
「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說這些話,字字出於真心,她用盡了整個年少時光去喜歡的那個男子,他不領情,她不怪他。若真說遺憾,她只恨自己,無法成為立夏那樣惹人憐愛心疼的女子,能夠得到生性寡淡的他的所有疼愛和關懷。
所有的結局都已經寫好,她注定離開。
「二哥,帶我下去吧。」
葉二扶住她的腰,身姿輕盈地從宮簷飛下,穩穩落在宮外的地面上。
「二哥,我要走啦,真有些捨不得你呢!」
「丫頭,我們一起走吧。」
「你不留在傅小姐身邊嗎?」
「她做了皇后,有人會給她一世恩寵,我這個閒人在跟再她後面,不是招人嫌嘛!」
「好,我們一起離開。我要回老家滕州,你呢?」
「唔,讓我想想,浪跡天涯……」
※※※
時光荏苒,轉眼間,北川秀登基三個月了。
「此恨何時已,滴空階,寒更雨歇,葬花天氣。三載悠悠魂夢杳,是夢久應醒矣。料也覺、人間無味。不及夜台塵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釵鈿約,竟拋棄。
重泉若有雙魚寄,好知他,年來苦樂,與誰相倚。我自中宵成轉側,忍聽湘弦重理。待結個、他生知己。還怕兩人俱薄命,再緣慳、剩月零風裡。清淚盡,紙灰起。」
清明默默念著這首詞,心底湧起巨大的悲傷。
失去方知其可貴,他從沒想過,紀九不在他身邊,他竟會如此孤單。
「小夏,我決定去找阿九。」
「你早就該做這個決定,紀姑娘一定在某個地方等著你。」
「我走之前,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什麼事?」
「我曾經告訴過你我沒有五歲以前的記憶,現在,我都想起來了。」清明看著她,目光溫和坦然,「母親生下我後,再也不能生育,她一直想要一個女孩,某種機緣下抱養了你,也就是說,你雖是我的妹妹,可是我們沒有血緣關係,所以你面對我時,不要再有任何心理負擔。」
立夏有些發懵,「我怎麼可能不是親妹妹?我用我的血救過你,你也確實痊癒了啊!」
「你還記不記得你曾經被脂胭陷害中毒?當時墨非用自己的血作了藥引,我想,這大概就是藍眸之血的神奇功效。以前聽人說過藍眸之血可解萬毒,誰也不知道真假,如今看來是真的了,想必是因為你的體內流著他的血,所以才能為我解毒。只可惜你我都不知道,害的你白白跟我換血,自己卻身攜寒毒。」
「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只要你能好好活著,這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你怎麼辦?你的生命需要萱芝草維繫,現在宮中的萱芝草所剩無幾,只有去紫冥山採摘現成的,紫冥山是天魔教的總壇所在地,豈是那麼輕易進去的?」
「你放心,我和霍嘉堯有過交集,如果能找到他,想必是可以得到萱芝草的。你放心去找紀姑娘吧,我會想辦法去找霍嘉堯的。」
「立夏,我虧欠你太多。」
「不許再說虧欠之類的話,你救過我一命,我還你一命,我們扯平了。」
「是,扯平了。小姑娘,你要好好的。」
「我會的,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