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秀眉心微蹙,「他怎麼在潮州?」
「他一路上偷偷跟著我,我也是才知道他在這裡的。」
「那就好,幸好有他在……恩恩,我……」
「秀哥哥,什麼都不要說了,我這次來,是跟你道別的。」
「你要回京?」
「我等到了自己的答案,已經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恩恩,對不起,你聽我解釋……」
「秀哥哥,不要解釋了,我知道你怎麼想的。我比她先遇見你,比她先愛上你,比她先找到你,可是依舊比不得她在你心中的份量。我終於知道,愛情裡沒有先來後到,有些東西是早就注定好的,只是我自己不肯承認。這一次,我真的放開了。」
他望著她,表情複雜,變幻不定。
第一次,他覺得她離他如此的近,又如此的遙遠。
傅世恩從頭上取下一個簪子,低頭看著它,微微一笑,「我很喜歡你送我的這個白玉簪。」
北川秀的眼裡閃過一絲光亮,還沒來及說什麼,就聽她繼續道:「但,也僅僅是喜歡這個簪子罷了。簪子哪裡都有賣的,我想一定可以遇到比這個更好的,還給你。」
北川秀呼吸一滯,緩緩結果白玉簪,再看眼前女子,依舊眉眸如畫,絕色傾城,卻換了一副決絕的冷硬之色。
「北川秀,我走了,但願後會無期。」
她走出亭子,走向遠處等待她的葉二身邊,牽過男子手中的馬,揚鞭而去,未曾回頭。纖細的背影,率性而灑脫,似江湖女子。
※※※
子夜,清明找到立夏。
「清明,有事嗎?」
「哥哥已經在策劃逼宮謀反,他本來不想告訴你,怕你知道會有心理負擔,但是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這個決定。推翻墨非,是大勢所趨,是你報仇的最好時機,也是可以永遠脫離他的最好時機。」
立夏垂首,不語。
「小夏,你還在猶豫什麼?」
「他的江山,他的天下,若是毀在我手裡,他定會恨我一輩子。」
「你愛上他了?」
「不——怎麼會——」
「若沒有愛上他,就不會這麼驚慌失措,若沒有愛上他,就不會這樣猶疑不定,若沒有愛上他,就不會——就不會是你了——」
「清明,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小夏,已經這個時候,你跟我說實話,你對他到底是什麼感覺?」
是什麼感覺?她自己也說不清楚,來這個時空,遇到那麼多人,沒有人能像墨非那樣。
沒有人能輕易地讓她喜,讓她悲,讓她怒,讓她笑;沒有人能在逼得她絕望的想死之後,又幸福的眩暈;沒有人能令她冰冷到極致,又溫暖到極致。只有他才給過她這種感覺,這是唯一的,不可重複的盛大歡喜。
這些,讓她怎麼說出口?
對一個曾經帶給她那樣羞辱的人,不但沒有力氣恨下去,反而漸漸生情,這本身就荒謬不堪。且不說對清明無法說出口,連她自己接受這個事實都覺得可恥。
「還能有什麼感覺呢,我恨他,除了恨他,我不想有任何感覺。」
「那麼,你恨不得他死?」
立夏霍然抬頭,「不!不!我沒想過他死!」
「你捨不得?」
「不是捨不得,只是覺得……沒有那個必要了……」
清明沒有忽略掉她眼裡驟然閃過的驚懼和心痛,然而卻又很快被她的故作堅強和冷漠所掩蓋。此刻,他終於確定,她愛上了那個人。
見他沉著臉不語,她緊張地抓住他的衣袖,小心翼翼開口問:「清明,將軍他不會殺他的,對吧?」
清明沒想到這個時侯她還會執著於墨菲的生死問題,臉上倏然閃過一絲怒意,不過他還是將那份不滿壓了下去。深吸一口氣,「你不想他死,哥哥便不會取他性命。」
他拂開她的手轉身離去,驀地,回身看向她:「小夏,我還從來不知道你的姓氏。」
立夏微怔,沒想到他會關心起這個問題,來個這個時空後,從來沒有人問過她姓什麼,因為奴隸沒有姓氏是很正常的事情。
她之前姓林,現在依舊把這個當做自己的姓氏。
「我姓林。」
「你確定嗎?」
「當然確定了,有問題嗎?」
「沒有,沒有。」清明搖搖頭,再看她時眼裡多了一份從未有過的暖意。
白衣蹁躚而遠,連著人身上那抹藥香一起飄遠,立夏看著他離去的背影,低頭才發覺手心沁出黏膩的薄汗。
她怔怔看著地面,歎息著闔上雙眼:非,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對不起……
※※※
立夏覺得,她該返回京城了。
出來這麼久,不知道墨非有沒有想她,至少她,總是會時不時地想起他。
本想去北川秀的房間跟他說一聲,卻遠遠地看到北川秀蹲在一棵樹下,拿樹枝在地上比劃什麼。
她走到他身邊,看清地上的字跡,微微一怔。
地上只有三個字——傅世恩。
她看向他,發現他在愣愣地看著那三個字,神情都似凝住。
「將軍,你心裡是在乎她的,對嗎?」
北川秀沉默,沒有說話。
「你當時選擇了我,是因為你潛意識裡把我放在一個弱者的位置,你覺得你應該保護我,而你相信傅小姐,相信她可以很好地保護自己,對嗎?」
短暫沉默後,北川秀緩緩開口:「我救你不是把你當成弱者,我只是不想你有任何危險,一丁點都不允許。至於恩恩,我只是覺得她比你更能保護自己,這麼說好像有些為自己辯解的嫌疑,我畢竟還是辜負了她,她現在一定恨死我了。」
「你應該告訴她你的想法,她會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