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要了,她理解又如何,與其給她新的希望,不如就此徹底斬斷恩怨,老死不相往來。小夏,你知道我對你——」
「將軍!」立夏打斷他,「那日一跪,立夏無以為報,日後哪怕肝腦塗地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
「你還是不願……」
立夏看著他,他今年二十有五了吧,還很年輕呢,卻似乎已經經歷了歲月的磨煉,開始磨煉歲月,那冷若刀削的臉上總是一如既往地沉靜。
她覺得這個男人似是經自然調和,收日月精華般,不必看見全人,只見其點滴便可勾勒出全部風華。
「將軍,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有一股特別的氣質,那是歲月的沉澱,時間的積累,和戰場的拚殺疊加而來,這些經歷使你成熟,你的愛格外珍貴,須得世上最好的愛來回報你。立夏捫心自問,無法像傅小姐那樣全心全意為你付出,所以也就不配擁有你的愛。」立夏沉默了好久,才抬頭正色北川秀,一句一句說得真摯認真。
「我一直想通過自己的努力打動你,不論是你是喜歡清明,還是跟墨非在一起,我都不曾氣餒。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發現,即便是看似柔弱的你,也有著不可動搖的堅持。」
立夏臉上出現一絲窘色,「你怎麼知道我對清明……」
「你有什麼心事都寫在臉上,還以為別人看不出來?」
「有這麼明顯嗎?」
「就像我一直都看得出來,你從來不曾喜歡我。」北川秀的聲音有些蕭索。
「如果你真的能看透我的心事,就知道我是多麼尊敬你,仰慕你,感激你。特別是將軍那天為我屈膝下跪,我內心的震撼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我從沒想過有人可以為我做到如此地步,更何況是尊貴驕傲的您。我不能在感情上回應你什麼,但是可以用另一種方式回報你。」
「什麼方式?」
「明日我會動身回京,你返回京城之時,我會助你奪得皇位。」
北川秀瞠目,「你——如何知道——」
「清明都告訴我了……將軍,我會幫你,但也請你答應我一個要求。」
「你說。」
「不要殺墨非,讓我帶他走。」
北川秀沉默良久,道:「好,我答應你。」
立夏從脖子上摘下一塊繫著紅繩的羊脂玉,遞給北川秀,笑道:「你不欠我什麼賬了,現在,你是自由身。」
北川秀緩緩接過玉,怔忡當場。
這塊玉其實是他們家的傳家之寶,由歷代嫡長子正室擁有,只可惜它沒那個福分,讓立夏成為它的主人。
一天之內,他接連失去兩個女子。
是天意,還是諷刺?
※※※
從潮洲回來,立夏馬不停蹄地趕回京都。
再次走進宮門,和上一次是完全不一樣的心情。
她想見他。
來到紫宸殿,她阻止長順進去通傳。
她要親自把自己回來的消息,告訴他。
遠遠的,就看到墨非一身墨色蟒袍,負手而立於白玉台的闌干旁。
正值初冬,熹微的陽光吝嗇地散發出自己光芒,將墨非投在白玉台上的身影拉得漫長而淡薄。
墨非回頭望去,眼底一抹醉人的笑意。
立夏奔支高台上,第一次這樣主動而熱切地投入他的懷中。
墨非伏在她的耳邊,輕聲呢喃:「夏,我好想你。」
發瘋一樣的想,每日每夜,每時每刻。
雖然派人暗暗跟蹤她,保護她,可他還是不能停止地想她。
如同病入膏肓。
「我也是,我也好想你。」她輕聲回應。
立夏回來後,墨非往擷芳殿跑得更勤了,素素常笑說皇上像是住在這裡了。
這一日,墨非來擷芳殿,素素上前奉茶,給墨非倒滿茶後,不忘加一句:「皇上,這是酸棗仁、茯苓和石菖蒲搭配而制的茶,有安神助眠的作用。」
墨非看著素素,嘴角勾勒出一抹柔和的弧度,「有心了。」
看到這一幕,立夏有些錯愕,她從來沒見過,墨非對除自己以外的人那樣微笑。
可是,他對素素笑了。
她突然覺得有些悶堵,一直以來,她都知道墨非常常失眠。可是,她只安心享受他對自己的好,卻從未像素素這樣體貼地為他著想過。
她覺得,墨非和素素似乎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內,變得親密很多。
她突然不安起來,在她潛意識裡,墨非就應該一直喜歡她,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墨非愛上別人了會怎樣。
而當這一天真的來臨,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墨非離開口,立夏拉著素素聊天,裝作不經意地說:「素素,你跟我講講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宮裡發生了什麼好玩的事情吧。」
「夏姐姐,你不在,宮裡哪裡還有好玩的事情,我沒有朋友,都快無聊死了。」
「不是讓你伺候皇上嗎?你覺得,皇上人怎麼樣?」
素素作沉思狀,「皇上人很好哦,雖然看起來冷冰冰的,不過熟悉之後,才發現他感情很細膩的。」
「看來你和皇上相處的很融洽嘛!」
「嗯,他基本不讓我做重活,每天照顧一下他的起居,然後陪他喝喝酒,聊聊天。」素素露出一絲高興的神彩。
立夏手一頓,沉靜的眸光出現一絲波紋,「皇上不是個話多的人,他肯和你聊天,一定是覺得你比較投緣了。」
「哪有?我看皇上只是比較寂寞,你才是皇上真正的紅顏知己。」
立夏垂眸,她太瞭解墨非了,他從來不會因為寂寞去找人聊天,除非他是真的很想跟那個人說話。
墨非和素素……他們兩個……
立夏突然不忍繼續想下去,她害怕碰觸到那個她不能接受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