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你喜歡上別人了?」墨非追問。
「或許吧……大概……我喜歡上別人了……」大概,她今生再無力氣去喜歡別人了,只是,驕傲如她,不願守著對一個人的執念而得不到任何回應,這樣的愛太卑微。
墨非眉眼一舒,道:「朕本打算成全一樁沒事,沒想到反而是多事了,大家繼續,不要被擾了興致。」
見他神情鬆動,大家也才敢放得開,一番玩鬧,直到深夜。
晚宴結束,大家漸漸散去,最後只剩傅世恩坐在原處,身後站著葉二,對面遙遙坐著的,就是北川秀。
一直以來,她的目光都圍繞著北川秀,這是頭一次,她不想去看他,不想去關心他。
她很累,身心俱疲,只想靜靜坐在這裡,不管週遭如何。
儘管那個人一直未動,可她就是頭也不抬地一直低頭喝酒,完全當他不存在。
似乎是一場對峙,兩個人誰都不肯先開口說話,半晌過後,還是北川秀站起身,默默走到她跟前。
傅世恩執著酒杯的手一滯,放回桌上,淡淡說:「葉二,你先回去。」
葉二聞言,未動。
傅世恩回頭,衝他微微一笑,「回去吧,我很快的。」
葉二抬眼淡淡掃視北川秀,方轉身離去。
看著他離開,傅世恩才將一雙清澈的眸轉向北川秀,淺淺一笑,「可有事?」
「恩恩,剛剛——」
「謝我的話就不必了。」傅世恩打斷他,「我不單是為你著想,也是為我自己,人生苦短,我得好好活著,若是就那樣答應嫁了你,你不好過,我也不好過。」
北川秀呆若木雞地看著她,他其實並非來道謝的,他本該覺得輕鬆的,不知道為什麼,他一點都不感激她的拒絕。
其實,他很想知道,她是真的喜歡上別人了嗎,可是這樣直白地問出口實在太奇怪了,也太不符合他的作風,顯得他很在意似的。
然而,他就是不由自主地走了過來,最終卻愣愣地站在這裡說不出一句話。
看著他奇怪的表情,傅世恩心有疑惑,卻懶得詢問,如今,她也不想管那麼多了。
她得學會逃離他這個大陷阱,現在抽身尚來得及,再往前一點就是萬劫不復。
「將軍,時間不早了,告辭。」
北川秀本能地伸出手要抓住什麼,最後只是成空,就那樣看著她優雅灑脫地徑直離開,他竟什麼也不能說,什麼也不能做。
跟著自己屁股後面的小丫頭長大了,懂得選擇自己要過的生活,不會同以前一樣纏他黏他,他該輕鬆了,可是心裡卻空落落的,連他自己都不知這份空虛從何而來。
他只隱隱感覺到,有些東西似乎在不經意間被他弄丟了……
其實,到最後傅世恩幾乎是勉強站穩,儘管墨非咄咄相逼,儘管北川秀的反應冷淡傷人,她始終背脊挺直,不曾有一絲顫動。
她是傅家的女兒,不可以在人前示弱,不可以丟臉。
可是,她也會痛。
以前北川秀對她也不好,但那時她因為懷有一顆迷戀他的心,可以披荊斬棘一往無前。而今,自己主動說了放棄這樣的話,整個人也如同虛脫一般,再也沒有支撐下去的力氣。
遊魂似的四處遊蕩,竟不知不覺來到馬廄,傅世恩走過去,在一匹棗紅色的馬前停了下來。她看著它,眼裡有一抹柔和,伸手輕輕撫摸它的鬃毛,馬兒似是不耐,甩甩頭打了個響鼻。
傅世恩苦笑,喃喃低語:「怎麼,連你也學你家主子,不願理我?」
馬兒像是感受她的悲傷,竟溫順下來。
傅世恩卻神色一斂,眉眼間生出些許戾氣。
憑什麼!憑什麼她要受到這種冷遇!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
為一個人付出真心沒有錯。
十幾年如一日地追隨一個人的身影也沒有錯。
而為什麼,她像是做錯所有的事情,要承受這種痛苦。心中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她得做些什麼狠狠發洩一番,不然,她一定會崩潰的!
解開赤焰馬的韁繩,傅世恩利落地跨上去,策馬揚鞭,消失在月色之中。
深夜,雷聲大作,大雨毫無徵兆地傾盆而下,電閃雷鳴間,屋內等待傅世恩回來的葉二再也坐不住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耐心喪失殆盡,終是一拉門出去。
北川秀是被屋外的敲門聲震醒,打開門,發現竟是渾身淋透了的葉二,不禁疑惑,這個人向來不怎麼正眼看他,怎麼這個時候來找他?
「傅世恩呢?」
北川秀一怔,脫口問道:「她沒回去嗎?」
「混蛋!你跟她說什麼了!」葉二怒不可遏,拿劍柄抵著他逼至牆邊,北川秀欲反抗,卻被他大聲喝住——
「別動!你雖然會領軍打仗,但論個人武功,你不如我!」
北川秀能清晰地感到他身上隱隱的殺氣,卻依舊鎮定自若,「她不見了?」
「托福!」
「你不去找她,有功夫跟我算賬?」
葉二不可思議地盯著他,他不敢相信,到這個時候北川秀還能像個沒事人一般,彷彿傅世恩是一個與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鬆開他,後退兩步,語氣凜冽道:「北川秀,我會為你祈禱,我祈禱你終有一日後悔,後悔曾經放棄一個那麼深愛你的女人。」
說完,便轉身離開。
北川秀伸手理理衣服,關門,轉身,上床。
葉二牽馬出馬廄時,看著雨裡疾步趕來的男人,譏諷道:「良心發現了?」
北川秀不理他,跑進馬廄,很快又跑了出來,站在葉二面前,沉聲道:「我的馬不見了。」
葉二揚眉,「你還有功夫關心你的馬?」
「赤焰馬性情剛烈,難馴服,一般人很難駕馭,恩恩若是騎它出去,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