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的她格外特別,烏髮松挽,絲滑如水,簡簡單單盤了髮髻,只以絲帶修飾,別無他物,甚至連一顆玉珠都沒有,不過在面部略施粉黛,卻與往常大不一樣,那身芳華之姿更加奪人眼球。
墨非方才看到立夏和清明有說有笑的親密模樣,心好像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興致缺缺,自顧喝著酒,就連立夏主動跟他說話也懶得理。
立夏疑惑,不知哪裡得罪了他,自尊心作祟,索性也不再跟他講話,只跟一旁的花玥和雪理說說笑笑。
墨非被冷落的感覺更甚,氣悶地喝著酒,無意掃視一圈在座的人,目光最終定格在一抹紫衣身上,狹眸裡突然氤氳著一絲邪氣。
那紫衣人,便是傅世恩了。
此時,她也是鬱鬱不快之態,悶頭喝著小酒,不跟任何人交談。
自己和她倒同是天涯淪落人了,墨非心中暗想,突然出聲——
「傅丞相。」
倏地,全場靜寂。
「臣在!」傅倫朝畢恭畢敬地站起身。
墨非微有醺意地擺擺手,「坐,不必這麼嚴肅。」
傅倫朝見他神色和緩,不似有大事,稍稍心安,坐下。
墨非左邊眉梢一挑,瞇起眼睛看著傅世恩,勾唇笑道:「如果朕沒記錯,恩恩今年二八芳華了吧?」
傅世恩聽到自己名字,這才抬起頭,由於方才出神,臉上仍是茫然之色。
傅倫朝看看自己女兒,遲疑道:「是,上個月剛剛過了生日。」
「沒想到,一轉眼的功夫,當年的小丫頭竟然出落成這麼標緻的美人。」
「這……皇上謬讚了。」
「朕可是真心讚賞,恩恩越長越漂亮,就連當初的『七妖令』比起恩恩都要遜色幾分吶!」墨非定定看著傅世恩,眼睛裡像是藏了什麼東西不停流轉。
在座的人聞言,都是微微變了臉色,暗自猜測皇上意欲何為。
傅世恩生得美人人皆知,皇上也不是知道一天兩天的了,怎麼突然這個時候毫不吝嗇地誇讚起來,還把她跟「七妖令」放在一起比較,莫不是,皇上想納妃了?
可是,人人都知道,傅家小姐只鍾情北川秀一人,皇上現在也獨寵他身邊那個女奴,更何況,皇上以前也未表現出對傅家小姐有多大興趣,不可能突然就生了這個念頭啊。
難道,皇上是故意搶北川秀的人?
事情真是蹊蹺,大家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卻是各懷心思,緊張的傅倫朝,茫然的傅世恩,還有變了臉色的北川秀和立夏……唯一能淡定自諾的就是花玥了,他瞭解墨非,所以無論他說什麼話做什麼事,他都不會太驚訝,他本來就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人。
墨非抿唇微笑,似乎對大家的反應很滿意,他瞄了瞄擔心女兒前途的傅倫朝,心生快意:老狐狸,總算叫你嘗嘗不安的滋味,你那女兒就是給我我也不要,那脾氣三天就夠人受的。
「傅丞相,女兒家十四歲都當嫁,恩恩恰值二八芳華,若是再過兩年就成老姑娘了,你這做父親的也不著急?」
傅倫朝額頭已佈滿薄汗,「小女性子頑劣,想再好好調教調教……」
「朕倒覺得恩恩性格很好呢,敢愛敢恨,爽快透明,沒有一般女兒家的做作扭捏之態,朕很是喜歡。」
話至此,意思已經很明瞭了,若再是裝糊塗,就真明顯了,可是,若是把女兒送進宮中,那就是斷了女兒一生的幸福,傅倫朝極疼愛女兒,斷捨不得把女兒送入虎穴狼窩,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能僵在原地微微顫抖。
「恩恩,你有什麼想法?」墨非戲謔地看向傅世恩。
傅世恩任性慣了,也不怕他,直直盯著他的藍瞳,道:「皇上今天很奇怪,話題總是圍著我轉,皇上喜歡我?」
話一出,滿坐寂然。
傅家小姐常常語出驚人,這不奇怪,可是敢在眾人面前對天子這樣說話,還真是頭一個。
「恩恩!」傅倫朝厲喝,有些頭疼這個口沒遮攔的女兒,生怕她再說出更逾矩的話。
墨非卻是爽朗大笑,毫不介懷,「恩恩,你真是可愛,沒錯,朕對你動心了。」
傅世恩低頭抿唇一笑,霍得站起身,緩緩走到墨非跟前,目光卻是看向立夏,利劍一般明銳犀利——
「皇上,你中意我,還是中意她?」
墨非沉吟,道:「朕愛她。」
「所以,我不能做皇后了?」
又是一道驚雷,在座的人瞠目結舌,心裡替傅家小姐捏了把汗。
墨非斂起笑意,平靜地看著她,說:「你可以做皇后,但是——」
「但是你還是愛她。」傅世恩替他說完,繼而盈盈一笑,恢復往常的俏皮和可愛,「所以,皇帝哥哥別想打我主意了,我啊,要找一個一心一意愛我的,享一世恩寵。」
那一刻,她的眼睛彷彿生出萬丈光芒,望著她生動的表情,墨非有一瞬的動容,卻很快被一抹魅惑的淺笑替代,「恩恩,你是個好女孩,朕會為你擇一良人。」
「哦?」傅世恩挑眉,靜等下文。
墨非眼神瞟向台下的一點,「北川秀,你覺得傅小姐如何?」
北川秀的思緒還停留在方才傅世恩那一句「享一世恩寵」上,就被皇上點了名,看到他身旁面色沉靜的傅世恩,竟一時怔忡,不知作何回答。
見他猶豫遲疑,傅世恩本就沒抱希望的心徹底死了,她維持著最初的笑容,道:「皇上,你怎麼不先問問我的意見,明顯是偏袒呢!」
「哦?我以為最不會有意見的人就是你了,你從小就對北川秀暗許芳心,這下不正好遂了你的意?」
「人總是會變的嘛!再說,這世上能有什麼是不變的呢?」傅世恩面帶微笑,如蝶翼般的眉睫下,一雙明眸暗藏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