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來到殿外,立夏一眼便看到跪在台階下的脂胭。
才幾日不見,她就瘦了這麼多,整個人如同一片落葉,一陣風就能吹走。
墨非沉聲道:「脂胭,你要鬧到什麼程度才甘心?」
「皇上,我們的孩子沒了,立夏這個罪魁禍首不但不在牢房裡關著,還被你接到紫宸殿住著。皇上,你怎麼可以這樣?」
「今天朕就宣佈,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以後誰都不許再提起。」
「皇上,那臣妾的孩子就白白死掉了嗎?」
墨非眸子不帶任何溫度地看著脂胭,語氣是毫不掩飾的不耐:「你的孩子到底是怎麼沒了,你應該比誰都清楚,繼續追查下去,想必對你也沒什麼好處。如果你能老老實實的,朕還可以准你搬去溪風殿住著,如果你再無理取鬧,那麼你可以滾出皇宮了。」
脂胭聞言,身體一震,溪風殿是宮裡一座位置極為偏僻的宮殿,搬去那裡無異於被打入冷宮,那和出宮有什麼分別?
「皇上,你到現在還是要把臣妾趕出皇宮?」
墨非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沒有言語。
脂胭露出一絲絕望的苦笑:「臣妾知道了,臣妾還有一事相求。」
「說。」
「臣妾可不可以進紫宸殿看看,入宮這麼多年,陛下從來沒讓臣妾踏進紫宸殿一步,連陛下的寢殿都沒進去過就離開皇宮,臣妾好不甘心。」
墨非蹙眉,顯然不願滿足她這個請求。
立夏拉了拉他的衣袖,有幾分替脂胭求情的意味。
脂胭緩緩起身,一個人慢慢地、一步一步的拾階而上,像是從宿命的這一頭,走向宿命的那一頭。
她終於在離開的這一天,踏入這座富麗堂皇的琉璃宮殿,她消耗了這麼多年的青春都未能踏足的地方,那個賤奴卻輕易住了進來,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啊!
脂胭掏出藏在袖中的匕首,迅速抵在立夏的頸子上。
周圍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個個面如土色。
墨非身體僵直,俊美的面容冷的讓人心驚膽顫,「脂胭,放下匕首!」
「皇上,你就這麼喜歡她?我真好奇,我要是殺了她,你會怎麼樣?」脂胭聲音裡透著徹骨的仇恨和絕望。
「脂胭,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只要你放開她。」墨非聲音出現一絲顫動。
「什麼要求都可以……那我讓你跪下你也會嗎?」
墨非清冷的目光看向被脂胭挾持的立夏,她雪白的頸子已經出現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如果脂胭再受一點刺激,那匕首一定會狠狠劃下去。
立夏臉色蒼白地看著他,使勁搖頭,「不要,不要跪……」
墨非緩緩屈膝,作勢下跪。
就在這時,一道暗器擊在脂胭手腕,匕首落地。
侍衛群擁而上,將她制住。
「皇上!」寧七拉住墨非的胳膊,低首道:「臣之罪,臣來遲了。」
脂胭的臉剎那變得慘白,神情被絕望覆蓋。
她唇畔微微蠕動,卻最終什麼都沒說,只是忽然對著墨非勾起唇角,漾出一抹淒絕的笑容。
「皇上,我不會出宮,我也不會進冷宮。我要讓你永遠記著我,記著我是怎樣死在這座宮殿前的。」
說完,匕首在脖頸上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血,噴濺四周,在玉石砌成的地面上開出妖艷的花。
脂胭頹然倒地,曾經的如絲媚眼如今了無生氣
立夏摀住嘴,不敢相信一條人命就這樣消失在眼前,墨非攬住她,遮住她的眼睛,輕聲說:「不要怕,不要看。」
他竭力安慰,仍止不住她的顫抖。
「還不快把她拖走?!」
說完,他攬緊懷裡的人,向殿內走去。
侍衛們很快便將渾身是血的脂胭拖走,並且將白玉砌成的地面清掃乾淨,不留一絲血痕,彷彿這裡從來不曾有人自刎。
一場風波塵埃落定,誰又知道下一場風波會是什麼?
這皇宮裡的悲風,從未停止呼嘯。
※※※
脂胭之死,給立夏心裡留下一抹難以消除的陰影。
一連幾天,她都神情懨懨,滿腦子都是脂胭死時的場景。
墨非知道她心情低迷,來擷芳殿的次數更加頻繁。
他不擅長開導別人,可是還是會竭力安慰她:「想開點,不要再為已經發生過的事傷心了。」
立夏搖搖頭,有氣無力道:「她就那樣死在我的眼前,我怎麼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脂胭雖然行事過激,不過我看得出,她是真的很愛你,不然也不會為了你血濺紫宸殿。為什麼,你還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
「在你看來,她的死是我的錯了?」墨非心中極為不滿,可是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又不忍心苛責,耐著性子道:「當初她進宮時,我就把話說明白了,我唯一可以給她的就是榮華富貴,不要企圖從我這裡得到更多。是她自己不遵守遊戲規則,觸碰了我的底線,一切咎由自取,跟你我沒有關係。」
立夏嘲弄地笑笑:「都說上位者寡情,此話果然不假。」
「寡情?難道在你眼中,我對你的情意都不作數嗎?」
立夏沉默片刻,眼神有幾分迷離:「我想,當初脂胭進宮的時候,你一定也是很寵愛她的,你一定也對她說過好聽的情話,可她最後還是落得這麼個下場,誰知道我會不會是下一個脂胭?」
墨非怔忡,抿唇道:「你和她不一樣。」
這是他僅能說出的勸慰話語,他的自尊不允許他承諾更多。
立夏垂首,緘默不語。
墨非環住她的肩膀,道:「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我今日來,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那個好姐妹鍾雪理要和玥成親了。」
立夏身子一僵,驚訝地看著他:「你說的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