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入深秋,地上積了厚厚一層落葉,腳踏在樹葉上,發出簌簌的聲音,於寂靜的空間,宛如天籟,聽的人心裡舒暢平和。
好久沒有享受一個人的愜意,身邊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人,或高傲或謙卑的面孔,每個人都帶著偽飾的面具。
她討厭和那些人在一起,她害怕有一天自己會成為她們其中的一員。
她已經一無所有,她不要連最後的堅持都迷失方向。
漫無目的地走著,出了角門,繼續向東走,竟不知不覺來到一棟樓閣前。
她瞇眼望去,樓閣的牌子上寫了三個字——
藏書閣。
原來是看書的地方,立夏心中一動,向裡走去。
當值的是一位上了年紀頭髮花白的公公,立夏從兜裡掏出幾文銅錢,遞過去:「公公,您行個方便,我進去看會書就出來。」
那公公看看她手上的幾文錢,冷笑一聲:「就這點錢,還不夠雜家買酒吃的,你趕緊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吧。」
「公公,我一個奴婢沒有什麼錢的,您就行行好讓我進去吧。」立夏懇求道。
「你一個賤奴,還進藏書閣看書,真是天大的笑話!趕緊走,再不走我可就找人來趕你走了!」
立夏收回手,一邊往外走,一邊在心中腹誹:真是狗眼看人低,一個太監還這麼的趾高氣揚,不讓她進去,她偏要進去!
繞到藏書閣的背面,她開始觀察四周情形,藏書閣高達四層,四周高樹環抱,若想潛入閣內,可以先爬到梧桐樹上,再順著粗粗的枝椏末端越到藏書閣三層。
爬樹可是她的強項,憑借嫻熟的爬樹技巧,她成功翻進窗子裡。
裡面十分冷清,根本沒有一個人影,許是長久無人前來,很多書籍都蒙上灰塵。
立夏不禁暗罵那太監,這麼多書放著也是放著,為什麼要阻止她進來,他分明是在傷害一個渴求知識的少女的心啊!
不過沒人也有沒人的好處,她可以不被發現地自由看書。這裡的氣氛很安靜,淡淡的墨香瀰散空中,讓人無比心曠神怡。
立夏找了幾本遊記雜談,坐在陽光充足的窗邊,看來起來。
許是在高牆圍繞的宮中呆了太久,她格外渴望知道外面的世界,所以看得格外投入,不知不覺一個下午就過去了,她這才想到浣衣房裡還有許多活沒做。
匆匆回到浣衣房,遭到想像中的蘇珊嬤嬤的訓斥,還挨了幾棍毒打。不過想到這充實有趣的一下午,她覺得挨打也是值得,以後她還會經常「光顧」那裡的。
自從知道藏書閣的存在,立夏閒來無事時,都會跑去那裡偷偷看書。
皇宮裡的藏書閣並不是誰都可以進去的,只有皇子公主或王公大臣才有資格進入,不過墨非無兒無女,宮內大臣也很少到這位置偏僻的地方看書,藏書閣一直都很冷清。
看守藏書閣的公公許是年紀大了,眼花耳聾,反應也不怎麼靈光,立夏在裡面看了近一個月的書都沒被發現。
她最喜歡看傳記史書,她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對這個朝代的瞭解很少,所以想通過史籍知道更多的事,認識更多的人。
短短一個月,她便瀏覽完一整排書架,轉到另一排書架,發現裡面都是傳奇怪志類的書籍,隨手拿出一本名為《雲羅怪志》的書,坐在地上翻著看起來。
原本打算草草瀏覽一遍作罷,卻越看越被深深吸引住,這本書裡面講的都是一些神魔鬼怪之類的故事,頗有點像《聊齋誌異》,雖然大多是杜撰出來的,卻很引人入勝。
立夏看的津津有味,一個下午過去,便將整本書看完了。
就在她要合上書的時候,突然看到最後一頁有密密麻麻的字跡,翻開一看,最先入眼的是上面三個大字——
雲羅榜。
往下看去,是一個熟悉和不熟悉的名字——
四大高手:宮玉,賀蘭宴,雷九重,羅煞
四大美男:花玥,霍嘉堯,宮玉,裴少卿
四大將軍:霍嘉堯,北川秀,蒙奇,徐單
四大美女:傅世恩,沈觀瀾,百里輝,景盈
四大公子:霍嘉堯,裴少卿,北川清明,百里光
四大門派:天魔教,靈鷲宮,雷霆閣,風音山
……
還沒看完,一道人影突然出現在眼前,立夏嚇了一跳,抬頭看去,當場怔愣。
竟然是……清明?
自從洛山回來,兩人再也沒見過面。
發生了那樣令人尷尬的關係,立夏覺得自己已經沒臉再見他了,卻沒想到在這裡出其不意地碰到他。
立夏眸光微微閃動,想用平靜的心情面對他,卻不知為何,聲音還是沒能克制住顫抖:「清明,你怎麼會在這裡?」
相較之下,清明就自然很多,微笑道:「我經常在這裡看書的,你是怎麼進來的?」
「自從到浣衣房,我才發現這裡有看書的地方,每次都是爬樹從窗子翻進來。」說道糗事,立夏摸摸鼻子,尷尬地笑笑:「想不到,我們在一間屋子裡看了這麼久的書,竟然都碰見過。」
「或許我們只是沒看到對方,我都是在那邊書架看書——」清明順手朝別處指了指,「那裡都是醫書和藥籍,如果方才不是聽到你翻書和驚歎的聲音,我還不知道你會在這裡。」
「怪不得你醫術這麼高明,原來一直這麼刻苦鑽研。」
「不要把我想的太高潔,我來這邊看書,一方面是鑽研醫術,最主要的原因其實是為了我自己,我想醫治好自己的病。」
「我一直都以為你是順其自然,看破生死之人。」
「我才沒有那麼灑脫……」清明在她身邊坐下,背靠書架,頭枕雙臂,微微瞇起眼睛望著窗外天空:「我很想活下去,這世上有我在乎的人,因為在乎,才格外珍惜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