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的春天是美麗的。
托婭院子裡那根紫籐花老根也發芽了，長出綠油油的嫩葉，格外誘人。陽光照進窗子裡來，很是溫暖。
托婭站在窗口，看著外面明媚的春色，心裡湧起一種暖洋洋的感覺來。不知道是因為天氣的原因，還是因為懷孕的原因，這些日子她覺得自己越來越懶了。
塔娜安靜地在後面的椅子上繡了一幅畫，上面是一種像是狼牙一般的東西，看起來微微有些恐怖，可是托婭不覺得那個圖案恐怖，因為她知道那是兩根護骨，是她的兩根護骨，那是保護孩子的。
「公主，您想要一位公主呢，還是一位王子呢？」塔娜忽然低聲問，言語間有許多說不清的東西。
托婭微閉的雙眼輕輕閃動了一下，然後又悄然合上。
「沒想過。」
「公主想好名字了嗎？」
托婭微微一笑，回頭看了塔娜一眼：「還有近兩個月呢！著急什麼？！」
「塔娜不敢著急，也不想著急。」塔娜低聲說，轉開臉去：「塔娜希望這一天永遠都不要來。」
托婭心頭微微有些傷感，但是還是露出了微笑：「塔娜，以後教他（她）學學北疆的文字。」
塔娜沒有說話，兀自低頭繡著那狼牙一般鋒利的圖案，隱隱有一種寒意。
托婭想了想，起身來：「塔娜，天氣這麼好，我們出去走走吧！整天這麼繡，眼睛受不了的。」
塔娜放下手裡的繡，然後起身跟在托婭身後。
托婭沒有出院子，因為皓軒帝的門衛已經在那裡站了好幾個月了，沒有皓軒帝根本就不讓她出這小院子。
此時是二月份，但是今年的春日有些冷，雖然此時陽光照在身上很溫暖，但是畢竟是二月份，寒意還是有的。
托婭看著那滿院子的紫籐嫩葉，不禁想到皓軒帝。她很喜歡這紫籐的顏色，尤其是夏天盛放的時候。皓軒帝偶然看見她望著那紫籐，知道她喜歡，便叫人在這院子裡種了許多。
皓軒帝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托婭也說不清楚。但是她能感受到來自他眼睛裡的那份對她的緊張。這已經足夠了，對於托婭來說。
這些日子以來，皓軒帝每天都來流芳園用午膳，有時候中午沒來，晚上都特地過來一趟。雖然沒有住下，但是卻是每天都來了的。
托婭走了一會兒，跟塔娜說了幾句話，只覺得這陽光照著居然有些熱，頭也開始有些暈，便回了小樓裡。
塔娜見她臉色不太好，似乎比以前更加蒼白了些，便由她在床上躺著。一直到了傍晚，塔娜去看托婭時忽然發覺她有些燒，便叫人去叫御醫。托婭想到已經是晚上了，那位游四方又是一位年紀七旬的老人了，這麼晚了還叫人家不好，便阻止了。
一直到了下半夜塔娜起來看托婭，才發現她身上居然還沒有退燒，不禁嚇了一跳，也顧不得是不是晚上了，趕緊叫人去請御醫。
托婭躺在床上只覺得頭暈得利害，全身沒什麼力氣似的，動都不想動。
那游四方一聽說托婭發燒，也不顧天寒地凍的，便坐著轎子匆匆趕到流芳園來。
托婭由游四方把了脈象，游四方又問了些事情，知道是因為吹了些風才這樣的，便開了一副藥。這藥方還沒寫完，那邊皓軒帝就趕過來了。
「怎麼樣了？」皓軒帝微微有些怒意地看了塔娜一眼，然後坐到床邊來，伸手摸了摸托婭的額頭，看見她連眼睛都不想睜開，不禁有些擔心地問：「游太醫，嚴重嗎？」
游四方沉聲說：「說嚴重也不嚴重，說不嚴重，一不小心就嚴重了。歸根到底是娘娘的體子太弱了。前些個月娘娘體弱倒是說得過去，可這些個月各種補品娘娘都在吃，照理說娘娘此時應該好得多了才是。可是，娘娘這身體……卻比前些日子還要差些了。」
頓時皓軒帝就怒了，回頭沖身邊的小黑子冷聲說：「傳令下去，御膳房辦事不利，罰銀一年。為婭妃備膳的那一班，全部重大三十大板，外放三年！」
小黑子連忙應聲。
皓軒帝又冷聲說道：「淡竹，以後婭妃的飲食你和塔娜親自操持，不許有半點遺漏！想要什麼都到凌霄殿那邊來取，小黑子，叫人去收集些更好些的藥食來。」
「奴才遵命。」
游四方沉聲說道：「陛下，恕老臣直言，這恐怕不是御膳房的錯。娘娘的飲食都是按照老臣的菜單安排的，只要他們照樣安排了，再怎麼差的身子老臣自信都能補上來。老臣一個月前還特地檢查了一下娘娘的飲食安排，而且因為看到娘娘身子並無好轉，還特地加了補。因此娘娘這身子再怎麼柔弱，也不應該比現在還差！」
皓軒帝正要說什麼，游四方又沉聲說道：「娘娘這次感染了風寒，身子怕是又要弱一分了。陛下，請容臣為娘娘檢查一下全身……」
「不行！」塔娜猛然叫道。
皓軒帝冷冷看了塔娜一眼：「為什麼不行？」
塔娜頓時白了臉，半響才咬著牙低下去：「公主身子尊貴，豈是誰人都能檢查的？」
皓軒帝盯著塔娜：「是嗎？要是你的公主出了事情，你承擔得起嗎？」
塔娜倔強地沒有答話，只是狠狠盯了一眼那游四方：「你自己沒本事讓公主身子好起來，還想要看公主的身子，說，你什麼目的？」
淡竹皺起眉頭拉了拉塔娜：「陛下和游大人也是為了娘娘好。」
塔娜冷冷轉開臉去：「誰要是敢檢查公主的身子，先殺了塔娜再說！」
皓軒帝皺起眉頭了，他意識到這裡面有些事情：「來人，把塔娜押出去！」
塔娜抬頭死死盯著皓軒帝，忽然一掌揮過去。皓軒帝冷光一閃，一道黑影閃過，一隻如鋼一邊堅硬的手抓住塔娜的手腕。塔娜還沒來得及再次出手，一道凶狠的掌影狠狠劈在她後頸，頓時暈了過去。
皓軒帝看都沒看地上塔娜一眼：「把她押出去。別讓她鬧事。」又向游四方沉聲說道：「游太醫，您檢查吧！」
游四方忙告罪，然後讓淡竹解開托婭的衣服。
此時托婭已經有些昏迷了，也沒有察覺有人在解她的衣服。皓軒帝站在一邊看著托婭有些微微蹙起的眉，不禁有些擔心：她一定很難受吧！
淡竹剛剛解開托婭的肚衣，游四方拉開托婭肚腹的衣服，只見托婭肚腹間各有一道像是牙齒一般的突起，十分明顯，頓時臉色大變，竟然連退了兩步，差點暈倒下去：「勾舒！」
皓軒帝心頭一慌：「怎麼了？什麼勾書？」
游四方盯著托婭肚腹上的那兩道牙齒，臉色變幻了好幾次，然後猛然跪下去：「陛下！」
皓軒帝一剎那間血液幾乎都凝固了：「怎麼回事？」他看見了那兩道像是牙齒一般的突起：難道是什麼鑽到托婭肚腹中了？
游四方顫聲道：「陛下，臣該死！微臣沒能認出娘娘居然是勾舒人，實在是……罪該萬死！」
皓軒帝死死盯著游四方：「你給朕說清楚！」
游四方顫聲道：「回稟陛下，勾舒是北方的一個極為隱秘的民族，這個民族的女子生育與一般女子是不一樣的。臣上個月還為娘娘檢查過身體，但是卻沒有發現這兩支護骨，實在是罪該萬死！」
皓軒帝心頭浮起一絲驚恐：「你說，有什麼不一樣？有什麼危險？」
游四方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陛下！勾舒女子一旦生育，必死無疑啊！老臣無能，還請陛下賜老臣死罪！」
「必……死無疑？」皓軒帝瞬間全身一軟，幾乎要摔倒下去，「必死無疑？」
游四方顫聲道：「古往今來，臣還沒有聽說過勾舒女子能夠逃脫生育死亡的。陛下，勾舒女子生理與常人女子不同，她們懷孕只有八個月，這中間胎兒強行吸收母親精血，致使母親身體溺弱，很容易流產。加上勾舒女子下盤小，根本無法正常生育，只能剖腹取子。但是因為腹部生有保護胎兒的兩根護骨，除了取出護骨，抱住胎兒性命，再無它法！娘娘身孕已經超過了六個月了，胎兒早已成形，無法進行胎流！」
皓軒帝只覺得是晴天霹靂一般，呆呆地由淡竹扶著。而淡竹也是驚駭萬分：「怎麼可能呢！娘娘一直都好好的啊！」她驚慌之下叫道：「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的！」
游四方自知陛下必然遷怒於他，當下已然知曉死亡是必然的事情，顫聲道：「古往今來，沒有聽見過勾舒女子生子之後還能活下來的！」
淡竹頓時心裡一酸，就要哭出來，忽然一聲驚叫：「游太醫！怎麼會沒有？曲夫人不是娘娘的親妹妹嗎？」
游四方頓時腦子一呆：是啊！娘娘有一個妹妹！難道說那艾敏不是托婭的親身妹妹？
皓軒帝頓時一把拉起游四方，死死盯著游四方：「你再去檢查一遍，仔仔細細地檢查一遍！」
游四方連忙到托婭身邊來仔細檢查了一遍，又幫托婭蓋上被子，沉聲道：「陛下，娘娘的確是勾舒人。這點確定無疑。不過為什麼曲夫人會活下來，這事情怕是有蹊蹺。要麼……曲夫人非娘娘親身妹妹，要麼就是當年薩仁王妃找到了什麼活命的方法！不過，現在想來，薩仁王妃後來也是死於難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