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陰陰沉沉,不知不覺間,已是傍晚時分。
屋內稍暗。
一簇細細的火苗忽地跳躍起來,眾人轉頭,卻是軒轅非雍已悠然地點亮了屋裡的燈芯。
半笑不笑地盯著納蘭子書一會,又看了看軒轅非雍,撣了撣袖子,「很感人的場面,可惜本王不能再看下去了,接下來——」他略略一笑,「綺陌,剩下的就交給你處理了。」
說完,轉身往門口走去。
聶寒連忙跟上。
「慢著。」軒轅非雍喚住他。
軒轅玄成腳步一頓,沒有回頭,「若想她好好的,就不要離開這座宅院半步,不然,我可不敢保證她的性命安全。」
軒轅非雍的唇緊緊地抿著,「你打算做什麼?」
「做什麼?」他好笑得看了他一眼,「自然是要去取回原本就屬於我的東西——啊,對了,剛才的場面過於感人,一時看得入迷,竟忘了紫騎軍的令牌。」
使了個眼色,聶寒走上前,在他幾步外站定,「王爺,請交出令牌。」
軒轅非雍臉色一沉,回頭看了納蘭子書一眼,眼中之火漸熄,低頭自懷中取出令牌,正要擲過去——
「軒轅非雍,令牌不能交給他!」
手上的動作一頓,他回頭,卻見她臉容異常地冷靜,方纔還是淚水洶湧的眼睛,如今清明一片,澄亮透徹,「無論發生事,令牌絕對不能交給他。」咬了咬牙,她忽地加了一句,「你若是交了,此生此世,我都不會原諒你!」
軒轅非雍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他靜靜地看著她,目光漸柔漸軟,唇角緩緩地彎起,緩緩地開口,「不會原諒麼?可是書兒,怎麼辦呢,就算是一輩子都得不到你的原諒,我還是要這樣做。」
說完,手掌輕輕一拋,將那令牌拋給了幾步之外的聶寒。
令牌到手,軒轅玄成沒有再耽擱一分,與聶寒迅速地離開了宅院。
納蘭子書獃呆地愣在那裡。
從他將令牌拋給聶寒,她就閉了口,一直安靜地看著他。
唇,漸漸地抿緊,等到軒轅玄成終於走遠,等到他終於回過頭來看著她,她仍然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書兒。」軒轅非雍開口,聲音啞沉。
她卻直直地撇開眼,紅唇抿得死緊,神情冷淡。
殷凰王朝又有多少支軍隊?
二王爺的銀騎軍,三王爺的紫騎軍,還有四王爺的清騎軍,皇上再手握一支禁衛軍,然後便是大將軍手中的幾支軍隊,例如年卓倫的卓騎軍。
而他居然毫不猶豫地就將紫騎軍令牌交給了軒轅玄成!
他到底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他到底知不知道此舉會對整個王朝造成多大的波動?
怒髮衝冠為紅顏,當國家與她擺在他面前,而他選擇了她,作為一個女人,她不是不感動的,但是更多的,卻是憤怒!
抬睫望他,她彎唇冷笑,「軒轅非雍,驕傲似你,尊貴似你,竟也會向別人低頭,原以為你就算糊塗,也不過限於一個情字,卻不想你竟糊塗得幫助別人去奪你皇兄的江山,我真是錯看了你!」
垂在身側的雙手狂抖,他微一闔眸,遮去眼中黯色,輕聲道,「皇兄的江山,是不會因為這點小波浪而撼動的,書兒,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背叛皇兄,但是,對你,也從來沒有想過要放棄。」
他已失去她一次,如何能再次失去她?
失去她的痛楚,他今生今世,不想再嘗一次。
納蘭子書身子一震,目光微動,看向他,嘴唇張了張,又張了張,正欲開口,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忽地架在她脖子上。
納蘭子書頓覺脖子一涼,那未出口的話便又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書兒!」軒轅非雍一驚,連忙上前幾步。
「王爺。」柯綺陌嬌笑著瞥了他一眼,朱唇輕啟,「你覺得是你的腳步快,還是我的匕首快啊?」
疾走的腳步生根般地頓住,再不敢往前一步。
「這就對了。」她漾起一抹瀲灩如月的笑容,「如今她的小命可是捏在我的手裡,所以,王爺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漫漫長夜,時間還有那麼多,我們還是先來敘敘舊如何?」
見他抿唇,臉色僵且冷,嘴角緩緩地彎起一個詭譎的弧度,笑道,「放心,我既然答應過二王爺,就不會要了她的小命,不過,其他的,我可就不敢保證了,誰叫她是納蘭子書,是你軒轅非雍愛上的女人呢?」
她在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柯姑娘。」開口的是納蘭子書,「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這樣對我?」
那日在柯綺陌的房中喝了一杯茶後,便失去了意識,等到再次醒來,人已經身在這個荒涼的宅院,而當時在她身邊的,正是全然陌生的柯綺陌。
「你當真不知?」她看了她一眼,目露嘲諷。
納蘭子書一愣,一個隱約的事實在她的腦海中逐漸形成,她看向軒轅非雍,又看了看柯綺陌,苦笑。
原來如此。
「你可知道在過去幾年裡,我們一直在一起?甚至是將你娶進門後,他與我仍有來往?」
納蘭子書心中掀起驚濤駭浪,臉上卻是涓滴不露,「那又如何?」
「你不介意?」
「我與他已經沒有任何關係,所以,為什麼要介意?」
「是麼?」
柯綺陌頗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緩緩地笑了,笑聲如輕輕撕裂的布帛,綿長而刺耳,「那就看看你是否真的不介意吧。」
手掌輕抬,鋒利冰涼的匕首又抵近了她的脖子一分,抬頭,眼眶微微泛紅,卻仍在笑,「王爺,我可以放了她,不過——」
軒轅非雍飛快地接過,「你想要什麼?我答應你便是。」
聞言,她眼眶又紅了一分,唇角溢出的笑容卻是更冷,「什麼都答應嗎?」
「是。」回答沒有一絲的猶豫。
「那麼,」她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了,「如果我想要你的性命呢?」